任啟東回頭看了一眼窩在地上的藍溱,心內揣測,難道是曾經嘗試過下廚,挫敗後就開始擺爛了嗎?
任啟東洗了洗刀,剁起排骨,忙忙碌碌一小時後,關掉油煙機,接水洗了把臉。
四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擺在料理台上無家可歸,藍溱跟死魚一樣在地上躺屍,任啟東不知道該不該叫醒他,心裡茫然到沒邊了。他開了廚房的窗,斜靠著櫥櫃,倒出根煙點上。
抽了沒兩口,死魚起死回生,一個鯉魚打挺蹦起來,怎怎呼呼道:“喂喂喂,我家裡不許抽煙。”
任啟東沒吭聲,心說他的煙還委屈呢,煙灰缸都沒有,只能伸出窗外在冷風中彈一彈。任啟東沉默地掐熄了煙頭,指著那些菜說:“燒好了,在哪兒吃?”
他連個落腳的桌子都找不著。
藍溱指了指他剛爬起來的睡墊,道:“就那兒吧。”
任啟東欲問又止,也的確,目之所及,能坐的地方也就那一處了,一手端著一盤菜過去了。
倆人盤腿坐下,菜擺在薄薄的墊子上,每夾一次都要彎腰低頭,吃得怪費勁。藍溱老是夾不牢,一不小心就整塊掉下去,又不當回事地撿起來,塞嘴裡吧唧吧唧。任啟東第不知多少次欲言又止,看著墊子滾上油汙,又看著藍溱吃髒東西,他都不知道該先介意哪一點。
“這地方,租一個月,應該也不便宜吧。”任啟東硬著頭皮找話聊。染上了點職業病,看見房子就想給它估價。
藍溱吐出塊骨頭,蹦到任啟東腳邊,嚼著肉含糊不清地道:“不是租的。”全咽下去後,喝了口瓶裝茶又道:“家裡拆遷分的。我爸媽離婚了,各自有了新家庭,這套就留給我當補償了。我剛工作,沒錢裝修,就這樣先湊活住著了。”
就您躺地上那如魚得水的自在勁,真沒看出來一點湊活樣兒。任啟東腹誹。
他抽了張紙包著骨頭,放進骨碟,如釋重負地道:“幸好。我還以為你撬了別人空屋偷住進來,正想著要不要報警呢。”
藍溱噗嗤一聲笑了,誇張地比劃道:“拜托,我才以為你黑社會大哥呢,動不動就逮人交保護費。”
任啟東也笑了,這確實是他希望別人——特定的那群欠債老賴認為的。
吃完飯,任啟東順道把碗也洗了,爭取給藍溱留下個好印象。不得不說,藍溱真是一點待客之道都不講,放著客人洗碗,自己怡然自得地玩手機。
洗到第二遍用清水衝泡沫時,旁邊站著的藍溱忽然出聲了:“我這個人吧,其實就和這房子差不多。外表看著光鮮亮麗,那都是父母給的,這張臉這套皮囊,扒開了往裡瞧,就是一座空空的大廢墟,什麽都沒有,跟你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
任啟東愣了下,放下碗苦笑道:“你要拒絕我,跟之前一樣誠實說就行了,不用想這麽多損招。這房子也挺好的,我記得得七八萬一平吧。”
藍溱刷著手機,目光停留在一條爆炸性新聞上,沒點進去,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哦,你看上這學區房了是吧。”
任啟東把衝乾淨的碗碟擺進瀝籃,洗了洗手道:“學區房有屁用啊,你有小孩還是我有小孩?”
藍溱皺起眉頭,小聲勸告:“你能不能別說髒話啊……”
任啟東頓時語塞,“屁”這個字也算髒話嗎。那天他路過學校門口,一幫成群結隊的小學生從他身邊經過,滿口都是“他媽的我操”。藍溱聽見不得瘋了。
任啟東關了水龍頭擦手,房間裡一下鴉雀無聲。他看向藍溱,藍溱板著臉,又嚴肅又正經的,可他莫名湧起許多不正經的念頭。
“我又燒菜又洗碗,很辛苦的。”
“所以呢?”藍溱瞪著問。
任啟東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所以,親你一下行嗎?”
不等藍溱回應,任啟東就趁其不備貼了過去,雙臂圈住藍溱的腰身,但只是緊緊地抱了抱,把臉埋在藍溱肩膀蹭了蹭,“抱一下也行,別那麽小氣啦。”
藍溱臉上是無比的鎮定自若,沒有出聲製止,也沒有進一步回抱,只是直挺挺地站著,像被點穴一樣。
這個安靜且得體的擁抱持續了兩三分鍾,直到任啟東抱夠了松開手。他一轉身,一打眼又瞧見地上鋪著的那張髒墊子,心裡冒出個消不掉的疙瘩。任啟東走過去掀起來翻了一面,沒想到底下那面更髒,已經是回收再利用了。
臨別前,任啟東站在門外,越過藍溱的胳膊死盯著那塊墊子,擔憂道:“我給你買張床吧?你也不能天天睡地上啊,又不是小狗。”
藍溱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挑眉道:“哈?你在說什麽啊,臥室裡有床啊。那就是放客廳隨便坐坐而已。”
任啟東半信半疑地打量著,藍溱砰的一聲把門帶上了。聽見腳步聲漸遠,藍溱一個飛撲回了他最愛的墊子上滾來滾去,哼著小曲給宋懷文發信息:[懷文,我好像也快談戀愛了。]
宋懷文:[哦,和誰?【冷漠】]
藍溱:[就是你上次見到那個,老在我公司門口堵我的。]
宋懷文:[啊?那個黑社會?你怎麽突然喜歡上他了?【驚恐】]
藍溱:[還沒有喜歡上,但是慢慢相處下來,應該會喜歡的吧。哦還有,他不是黑社會,只是裝得很像黑社會。]
宋懷文:[【喵喵喵?】你說的話我怎麽聽不懂,他給你下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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