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瓊斯先生摸出了一張黑色的名片。
關珩瞥向他們,看不出同意與否。
寧秋硯隻遲疑了一瞬,瓊斯先生便拉開他西服的口袋,將名片塞了進去。
“好了。”關珩終於開口,話是對瓊斯先生說的,“不用送。”
瓊斯先生霎時恢復為彬彬有禮的樣子,優雅地行了個禮。
寧秋硯跟著關珩原路返回,走了很久,都還能感覺到身後那審視的目光。
他們重新經過了通往宴會廳的走廊,回到了原來的宴會中。樂隊演奏的音樂再次發生了變化,燈光也更為迷離,幾乎看不清每個人的面容。
賓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坐或立,連地毯上、餐桌上都躺著人。那些人的軀體擁抱著,四肢糾纏著,正在進行危險的汲取與付出。
沒人慘叫或逃跑,空氣裡彌漫著欲望與曖昧的氣息,濃稠得化不開。
這場專屬於血族的宴會在此刻迎來了高潮。
一個身著優雅燕尾服的男人抬起頭來,尖牙滴下鮮紅的血液。
寧秋硯猝不及防和他四目相對,身體猛地一顫。
此時他們已經走上了旋轉樓梯,關珩走在他前面的兩級台階。
像察覺到什麽似的,關珩停步回身,俯視跟在他身後的寧秋硯。在這樣的暗光環境中,那雙幽黑的鳳眸中隱隱出現血紅。
血族的對血液的敏感程度極高,連身為人類的寧秋硯都聞到的血腥味,關珩怎麽可能會沒有察覺。
寧秋硯知道自己不該在這裡久留,也知道此時的關珩其實同樣危險。
身體卻比大腦的反應更快,關珩一轉身,寧秋硯就慌忙踏上了一級台階,下意識抓住了關珩的手。
他知道,只要在關珩身邊就是安全的。
關珩的眸底血色更重,但在兩隻手相觸的同時,他便輕輕地將寧秋硯反握住了。
昏暗中,他們十指緊扣,回到了最初的走廊。
一路無話。
寧秋硯的心跳得非常快,不僅是因為終於離開了這場不屬於人類的宴會,還因為剛才盛歡透露的那件事。
他從來不知道關珩曾畫過自己的肖像,也無法想象自己的輪廓在關珩筆下被細細描摹的畫面。
盛歡說畫上的他看起來就像快哭了,他在關珩面前哭過嗎?
關珩為什麽要畫他難過的樣子?
還有,那幅畫到底是什麽時候畫的呢?
寧秋硯努力回憶,確認自己還在渡島時並沒有見過那幅畫,那麽,會是他們的協議結束之後嗎?
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在他離開以後,關珩也想過他。
夜色比來時更濃。
外面很冷,莊園中的綠植影影綽綽,
寧秋硯重新披上了自己的羽絨服,等司機開來車子,坐進了溫暖的車廂裡才再次脫下。
一脫離精神高度緊繃的環境,他新穿過的耳洞便開始疼了。
初此以外,襯衫夾也弄得他很不舒服,不知怎地,它們好像都滑到了大腿根部,又緊又癢,連坐下的動作也不再自然。
可惜從這裡回到酒店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關珩正在接聽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好像是剛趕到宴會現場,錯過了和關珩的見面。關珩淡淡地應付著,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對方應該真的算是一位舊友。
“嗯,不會留在溯京。”關珩說,“後天的飛機。”
車窗外,由山野邁向城市的道路兩旁路燈明亮,路面是濕潤泥濘的。山影的遠方是城市的繁華景色,正隨著車速飛速倒退。
後天的飛機。
關珩要回去了。
經過這一晚,關珩需要在溯京打理的一切都已完畢,雖然寧秋硯忽然跑去酒店門口打亂了關珩的計劃,為此耽誤了幾天的時間。
寧秋硯靠在車窗玻璃上,思緒飄了很遠,經過一段山路時,他從玻璃的反光裡看見了關珩。
關珩正在看他。
寧秋硯回過頭去,原來通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結束了。
他問:“您後天就走了?”
關珩:“嗯。”
“是晚上的航班嗎?”寧秋硯問,又說,“陸千闕就是晚上走的。”
“是。”關珩說,“十一點十五分。”
十一點多的飛機,落地霧桐會在凌晨兩點左右,等司機接到關珩,如果天氣不錯,回渡島的航程也只需要兩三個小時,能趕在日出之前。寧秋硯在心裡計算時間,思考要不要建議關珩吸一點自己的血,忽然整個人猛地一怔。
——“傻瓜,我們從來不坐船的。”
吸血鬼害怕大面積的水。
陸千闕怕到每次上島都是乘坐他的直升機。但是寧秋硯知道,渡島是沒有直升機的,因為關珩從未打算過要離島。
那麽,在接到寧秋硯出事消息的關珩,是怎麽在第一時間就趕往機場的呢?
這個問題都即使不問,答案也顯而易見。
“怎麽?”
關珩伸手過來,輕輕碰了下寧秋硯的臉。
逗弄小動物一樣。
“還在怕?”
寧秋硯搖搖頭。
這裡不再是令人類畏懼的宴會現場了,但他還是抓住了關珩的手,沒有松開。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非特殊情況下有這樣的接觸,也是寧秋硯第一次鼓起勇氣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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