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們趁夜前往屠宰場,用保溫箱帶回溫暖的動物血以供客人享用。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關珩。
長長的餐桌兩旁側,一部分客人端起高腳杯朝關珩示意,品嘗自如,一部分客人則拉過身邊的人,毫不避諱地咬破他們的手腕或脖頸。
晚宴進行得非常安靜。
只有牙齒刺穿血管後,年輕男女輕聲的呻吟。
他們都是客人自帶的血奴。
這些人類不是為了錢財交易,就是因迷戀異類而心甘情願,都不是強迫性質。
這種關系會一直持續到他們不再年輕、血液不再可口為止。
飲用動物血,或者豢養血奴,都是可以自由做出的選擇,大家並不會因為想法相背而彼此不認同,作為掠食者,這種選擇是隨時都可以更改的。
午夜,聊天結束,派對轉換主題。
這些人中不乏商人、學者、藝術家,為了慶祝渡島得以成功保衛,紛紛帶來來了精心挑選,抑或親手打造的禮物送給關珩。
他們彈琴、跳舞,輾轉於大宅一樓的各個房間,欣賞或介紹自己曾送給關珩的珍藏。
在關珩的畫室裡,一位客人望著擱置在畫架上的肖像畫,打量片刻後,忽然道:“我見過他。”
畫上是一名年輕的人類男孩,有一雙偏杏仁型的眼睛,那眸子烏黑,眼尾有輕微向下的趨勢,顯得忠誠、單純,臉龐俊秀清瘦,滿是涉世未深的少年氣,因發紅的雙眼和有些悲傷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倔強。
關珩站在客人身側,順著他的話注視著那幅畫,神情很淡。
客人的女伴走過來,挽住客人的手臂:“在那裡見過?”
“是來我們學院考過試的學生。”客人是搞音樂的,幾百年裡癡迷不已,現在在溯京音樂學院任職,“我對他印象挺深。”
女伴不止是單純的血奴而已,她與這位客人匹配,能讓他獲得在白日裡自由行走的能力。
他或許會因為她而留在溯京幾年,但遲早會離開,因此兩人交往較為隨意。
“印象很深?”關珩道,“為什麽?”
“比較特別吧,是個有想法的孩子。”客人說,“加試作品都需要有場景構思,很多考生準備了影片或文案,他什麽也沒有,只是口述構思畫面。面試那天他演奏的新作品我們其實已經很滿意了,臨時加試一首也是想考考他的應變能力,結果他拿出的第二首曲子還要更驚豔。”見關珩感興趣,客人停下來,問,“怎麽?他是關家的孩子?”
關珩輕描淡寫地說:“不是,只是有緣見過的一個小孩。”
頓了下,又道:“的確很特別。”
“是啊。”客人繼續道,“後來另一個老師有想過要找他把那首曲子買下來。我至今還記得那曲子的名字,叫‘昭昭’,說是光明、明亮的意思,很奇怪吧。”
“嗯。”關珩點點頭,“是很奇怪。”
原來是那首關珩聽過的曲子,名字還是關珩親自起的。
“他說是寫給喜歡的人的。”客人說,“構思畫面是那個人站在陽光下的樣子,說是希望那個人可以享受太陽,一直燦爛——”
客人說到這裡,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聲音戛然而止。
站在肖像畫前的三人都同時安靜了。
那意味著什麽,已經不言而喻。
關珩想,他果然預估得沒錯。
不需要陸千闕特地聯絡故人,寧秋硯憑自己就能通過考試,畢竟這種考試對寧秋硯來說真的不難。
只是關珩從來不知道,寧秋硯的這首曲子竟是為他而作。
派對在破曉之前結束。
隨著客人們一位位地離去,短暫煥發生機、熱鬧整夜的大宅變得空了。
在三樓的臥室裡,那扇雙開門的背後,藍紫色無盡夏花團錦簇。
精心的照料,有效地延長了它的花期。
關珩垂著眸,伸出手指輕輕碰了下它飽滿的花球。
*
十一月,渡島迎來了初雪。
遠在千裡之外的溯京則落了冰雨。
第48章
那天天很陰沉,烏雲壓境,空氣中滿是冷冽與陰鬱。
早晨醒來,人就縮在被子裡不想起床。
繼續躺了十幾分鍾,寧秋硯還是咬著牙從被子裡鑽出來換衣服,後背與胳膊暴露在空氣中,冷出一片雞皮疙瘩。
室友還在睡覺,所以窗簾關著,房間裡也沒有開燈。寧秋硯輕手輕腳地去浴室洗漱,回來時室友已經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昏暗暗的,還不如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天光明亮。
“這麽早你要去哪裡?”
室友睡意朦朧地問。
學校宿舍是兩人間,有獨立的浴室和一個小小的茶水間。臥室裡兩張床並排放著,和衣櫃一起列在窗戶兩側,個人空間涇渭分明。
室友是同班同學,姓榮名奇,家境優渥,真正只是個玩音樂的人,腦中奇思妙想頗有鬼才,將來大概是不打算靠這個吃飯的。
剛搬進宿舍那天兩人打了照面,寧秋硯先問好並簡單介紹了自己。榮奇便奇道:“不該啊,面試的時候人不多,我怎麽會對你沒有印象?”
“面試有好幾批。”寧秋硯說,“我也沒看到過你,所以我們應該不是同一天參加面試。”
“說得也是。”榮奇身高腿長,放下行李就往凳子上一坐,紈絝子弟似的,“那看來住宿舍還是不虧,我原本打算住外面的,就怕遇見什麽不愛乾淨的牛鬼蛇神,但現在看你挺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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