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暗。
這是寧秋硯進屋的第一感覺。
外面已經是陰天,可屋子裡比外面還要暗。
大廳中央點著暖爐,室內很暖和,和室外的冰天雪地是兩個世界——但所有的窗簾都是合起來的,所以別說漏風了,哪怕一絲光線都別想照進來。
玄關則是一條長長走廊,壁燈亮著橘色光暈,連著不怎麽明亮的吊燈一起,堪堪組成了全部的照明光源。
如果不是剛從外面進來的話,寧秋硯會以為現在不是白天,而是深夜。
這樣的環境真的適合病人居住嗎?
人們走路的腳步都是很輕的。
有人走過來小聲問了句什麽,康伯便對寧秋硯說:“我先帶你去休息,醫生會馬上過來,他們也會把食物送到你房間,晚上再去餐廳用餐。”
寧秋硯應了。
正好他也不想在這麽壓抑的環境裡久待,因為這裡果真像康伯說的,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讓他毛骨悚然。
島上可能真的很久沒來過新人了。
“跟我來。”康伯說。
他們穿過昏暗的大廳又上了同樣昏暗的二樓,再經過幾個功能廳,穿過另一條冗長走廊,才來到了寧秋硯要住的房間門口。
寧秋硯完全沒有記住路線,全程有些恍惚,這裡大得就像一個迷宮,讓他找不到方向。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迷路了。”
打開房間門後,康伯示意他看牆上的一個鈴鐺:“如果你想去逛一逛,就按這個鈴,會有人來帶你去。當然,你想自己逛的話請隨意,除了不要上樓,一、二層每個地方你都可以去——三樓,是關先生的個人區域,他不太喜歡有人打擾。”
房間裡物品一應俱全,也有單獨的浴室。
這樣的配置,寧秋硯可以整個周末都不出門。
緊隨他們身後,有人替寧秋硯搬來了他的行李。
琴盒放下去的時候,寧秋硯忍不住道:“請輕一點!”
那人輕輕放下了。
寧秋硯又說:“謝謝。”
康伯離開前優雅地提醒他:“這裡什麽都有,你下次來可以不用帶這些,關先生非常慷慨。”
什麽都有是什麽意思?
寧秋硯沒能理解,但終是沒有忍住,叫住康伯問:“康爺爺,和我一起上島的那個男孩,他也住在這裡嗎?”
聽到稱呼,康伯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是更為友善地回答了他:“他不是住在這裡的。”
寧秋硯問:“那他是來島上做什麽的?他是不是做錯什麽事情了?”
康伯微笑著退了出去,沒有回答這個寧秋硯不該問的問題。
房間裡就剩寧秋硯一個人了。
地毯很軟,潔白的床品看上去也很軟。
床頭還插著一束新鮮的黃色小花,可能是作為歡迎客人的心意。
寧秋硯脫掉外套和靴子,又摘了帽子,朝窗前走去。
這裡真奇怪。
竟然就連客臥的窗簾也拉得嚴絲合縫。
寧秋硯拉開厚厚的高至天花板的窗簾,透過透明乾淨的玻璃窗看外面。
他看見房子後面有一個淡藍色的湖泊,湖面上浮著一艘小小的船。
湖的對面則是綿延的山脊。
在這種安靜得孤獨的環境裡站了一會兒,寧秋硯拿出自己的手機。
信號欄冒著感歎號。
他好像正式和外界失聯了。
第3章
這天寧秋硯沒能見到關珩。
整個下午,他都因為沒有網絡無事可做,在房間裡用手機玩單機連連看。
之前在公交車上聽的那首歌的旋律很打動他。
他很久沒有摸過吉他了,本想借來渡島獻血而不用打工的這兩天時間,彈一彈吉他順便熟悉那旋律,但現在手受了傷,一時半會兒也彈不了了。
好在渡島的餐食特別美味,來給他處理傷口的那位醫生人也不錯,與康伯一樣,對他的態度都非常和藹。
只是在挽起袖子抽血的時候,寧秋硯感到了一絲窘迫。
出門前他沒怎麽檢查儀表,也沒發現自己的毛衣袖口已經起了很多毛球。這件毛衣是手工編織,非常暖和,他穿了很多年。
最近是生活低谷期,導致他習以為常根本沒有注意過這些細節,這時才驚覺它到底有多破舊。
“你有紋身。”醫生姓凌,戴一副眼鏡,像沒看見這件起球的毛衣似的,問,“你看著不像是會紋身的人。”
他們現在抽血是用作第二天正式獻血前的檢查,康伯已經提前和寧秋硯說過,所以他很配合。
寧秋硯光滑細膩的小臂內側,有一個剛紋不久的紋身,冬天整天都穿著長袖,還沒給人看見過。
“是拉丁文,意思是山巔的月光。”寧秋硯坐得端正,“句子裡面有我母親的名字,紋這個是為了紀念她。”
“紀念?”
“嗯,她上個月去世了。”
“你很孝順。”醫生聲音輕,動作也很輕,“疼不疼?”
針扎進靜脈。
鮮紅色的血液順著細管導入小瓶子裡。
不知道醫生是在問紋身還是問抽血。
但寧秋硯搖頭回答:“不疼。”
醫生隻采集了很少的血樣,島上有供他檢測的醫療設備。
聽說富豪們家庭中長期請著私人醫生是很常見的事,而且關珩的情況和普通人又不一樣,大概是需要更謹慎細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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