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被淋了一桶水,衣服、床單都濕透了,因為虛脫,整個人都在不停地發抖,但相較之前要輕松許多。
曾經有過一次這樣的體會,他隱約知道自己已經好了。
果不其然,來到浴室裡一照鏡子,臉頰的淤青與脖頸咬痕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房子裡安靜,寧秋硯本以為沒有人在,卻在客廳見到了李唐。
李唐正在給桌上的食物擺盤,忙前忙後,瞧著蘭花指將男士高跟鞋踩得蹬蹬作響。
“曲姝去辦事,我不會點外賣,就自己做了一些。”
李唐回頭朝他拋了個媚眼。
“先說好,我好久沒做人類的食物了,不好吃也不許說出來。”
寧秋硯穿著白色睡衣站在那裡,看著很單薄,表情還有些迷茫。
“先生呢?”
他問。
李唐過來推他:“先生呢,先生呢,我看你就知道問關先生。你自己被兩種毒素襲擊,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你知不知道?”
寧秋硯被推到桌旁坐下。
李唐嗔怪:“搞不懂陸千闕在做什麽,關先生正是虛弱的時候,送個人類進去是嫌你活太長嗎?幸好關先生足夠自控,那種情況下也能控制住自己,不然我看你直接橫屍當場,救都不用救了。”
雖然記憶模糊,但寧秋硯也不敢冤枉陸千闕,誠實地說:“是我自己非要去的。”
李唐已經聽說了那場面,沒辦法再說出指責的話,只能一跺腳:“算了。就算你現在要找關先生,也得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寧秋硯的確餓得厲害,仍不忘了問:“他在哪裡?”
“酒店。”李唐一邊遞給他筷子,一邊念叨,“那個時候你們分開點是好的,你這兩天的情況我們都有向他報告。這樣他在那邊休養著,也不會太擔心你。”
原來寧秋硯昏迷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
李唐說那時候他們都被他嚇得不輕,不僅是他和曲姝在照顧,盛歡也來了,三人輪班才把寧秋硯伺候好。
寧秋硯吃了些東西。
李唐不是謙虛,作為一名吸血鬼,他烹飪人類食物的技術與裁衣技術有天壤之別,應該沒有人會願意第二次吃李唐做的飯。
不過李唐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也是個很適合打探消息的人。
整件事寧秋硯都知道得雲裡霧裡,李告訴了他來龍去脈。
這場原計劃長達百年的博弈,的確是因為他而提前終止了。
瓦格納沒有欺騙秦惟之,關珩真的永久放棄了血監會創始人身份,也永久放棄了行使投票權。
這場看似聲勢浩大的鬥爭剛剛拉開序幕,就這樣以誰都想不到的、關珩的退場結束了。
血族社會一片嘩然。
誰都沒有想到關珩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雖然沒有明確過原因,但所有人都明白,關珩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個——他的血契伴侶。
人類的一生太短了。
血族耗得起,人類耗不起。
如瓦格納所說,人類的時光珍貴,不管是因為什麽 ,是雞毛蒜皮還是血海深仇,在不堪一擊的壽命面前都不值一提,人類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可以被蹉跎。
放寧秋硯離開那天,關珩便與幕後勢力做了交換。
閱歷是成長的一部分,他願意讓寧秋硯去嘗試,也有容納寧秋硯去試錯的能力。
歷經數年的幕後布線就這樣草草收束不免可惜,但關珩的做法快準狠,沒有絲毫猶豫躊躇,乾脆利落淡出了權利交織的血族世界。
他拿得起,放得下,贏得了也輸得起。
這令對弈者扼腕。
他們只知道關珩向來冷面無私,心硬如鐵,卻不知道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下錯注,錯看了關珩也會擁有這樣柔軟的感情。
要是他們一遭就逆血族思維摒棄刻板印象,將陸千闕換成寧秋硯,或許會有更快、更滿意的收獲。
但現在的結果只能僅此而已了。
所幸,犧牲都在關珩的接受范圍內。他已經隱居渡島,本也對權力毫無欲望。
至於血族妄想中的革命,就算血族真的有凌駕於人類之上的那一天,也將會是更久遠以後的事。希望世界和平的血族不是只有關珩,哪怕沒有他,也有與他同一陣線的血族會跟進,關珩要動手從來都不止依靠血監會。
“那些半成品新生兒全都被處理了。”李唐說,“瓦格納自己動的手,整批地投入了深海。”
至此,‘幻樂’供應鏈仍然被關珩完全切斷。
唯一棘手的是秦惟之藏起了陸千闕。
秦惟之與瓦格納有利益往來,但他不是血監會的人,目的也不一樣,為了找到灰袍人,秦惟之才不會有什麽大局觀,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所以關珩在找陸千闕,與關珩達成條件較換的對弈方也在找陸千闕。未免打草驚蛇,雙方勢力都將一切進行得很低調。
那晚的山茶花之夜只是個幌子。
秦惟之派出去的人被全數殲滅,留下誘餌,他的住處也悄悄布下了天羅地網。
誰知秦惟之並未上鉤。
一收到陸千闕獲救的消息,他第一反應便確認了自己已經被出賣,當機立斷丟棄所有灰袍人的線索,選擇挾持寧秋硯準備離開溯京。
這一步他走得很好。
不僅將關珩引至偏僻處控制住,還給關珩留下了數十個貪婪的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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