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積雪林梢,呼嘯著湧向海的另一端,在小島斷崖被切斷,那裡貧瘠荒蕪,寸草不生。
穿越千年,一道孤寂身影出現在漆黑的岩石上。
風終於近了,拂過他狼狽濕潤的長發,露出那雙寧秋硯熟悉無比的、冷淡英氣的鳳眼。
整個人猛地一震,寧秋硯心跳如擂地從夢中清醒過來,他竟然夢見了千年前關家被滅門的場景。
渡島的歡聲笑語仿佛就在昨日。
春節,關珩自三樓下來,輕輕捏著他的後頸,站在他的身後和藹地欣賞桌上的後輩們剪出來的喜慶窗花。夜裡熱鬧非凡,他們在大廳裡合影,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幸福的微笑。
白發蒼蒼的康伯,年少寡言的關子明……一代代的關家人將日子過得安穩,平靜地履行著千年之前的誓言。
海面之下波瀾洶湧。
那段歷史早已淹沒在時光裡,是不為人知的秘辛,是關家的傷痛,早不再被後代刻意銘記。
只有關珩還記得。
寧秋硯是意料之外的闖入者,他來到渡島進入他們的生活,知道他終會了解渡島,了解關珩的一切,所以從不著急弄清全部。
因為這個謎讓他上癮。
他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猝不及防地揭曉了謎底。
第105章
秦惟之沒有再詢問寧秋硯有關於關珩手機裡的信息,也沒有什麽動作,看上去一切如常。寧秋硯不知道關珩的“解決”進行到了哪一步,也不敢貿然聯系他。
在那些陰暗的角落裡,寧秋硯一次也沒有遇到過關珩,連李唐等人也沒有,因為他們本就與秦惟之這樣的血族完全不同。
已經第四天了。
雖然很想回家,但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無論如何寧秋硯都不想半途而廢。
關珩交待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讓他保證自己的安全,什麽也別管。即使到最後沒有幫上忙,他也不想連這樣一件事都辦不到。
事情在這一晚出現了轉機。
瓦格納·瓊斯的山茶花之夜再次開啟了。
秦惟之有意帶寧秋硯前往,他似乎不介意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身邊站著的是關珩的血契伴侶。
要去嗎?
寧秋硯不想去,這樣的場合他去了,就在某種意義上宣告了對關珩的背叛,非常荒謬。
可是他找不到理由拒絕。
最終他還是坐著秦惟之的車來到了莊園。
下車的一瞬間,他和他耳垂上的紅寶石,幾乎立刻就成為了視線的焦點。
這晚的主角是一對從外貌上看年紀相差懸殊的情侶。
年輕的人類看上去很矜持,穿著黑色晚禮服,被他的血契伴侶紳士地牽著走下樓梯,一如第一次在這裡露面的寧秋硯。
宴會現場衣香鬢影。
寧秋硯坐在宴會桌旁,覺得上次和關珩在這熱鬧的場合竊竊私語的情景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
這一次來到這裡,寧秋硯受到的關注不比上一次少。礙於他身份特殊,並沒有血族上前來與他攀談,沒過多久他就淹沒在了賓客中。
瓦格納似乎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和秦惟之“不是一路人”。
他雖然和陸千闕的事有脫不開的關系,但的確極少與秦惟之在一起。
此時作為宴會的主人,瓦格納左右逢源,一圈交際下來,停留在了寧秋硯的身旁。
先是微微對他一頷首,接著便用那雙玻璃球似的銀眸看著他,使用熟悉開場白:“你好,我年輕的朋友。”
秦惟之不在,寧秋硯形單影隻。
當然,寧秋硯本來也不希望秦惟之在。
“你看上去鬱鬱寡歡,是在難過嗎。”瓦格納說,“怎麽比我上一次見到你還要不開心,你這樣我都不知道當時該不該幫你牽線搭橋了。”
寧秋硯:“……”
瓦格納一把年紀,實在不適合演這樣的戲碼。
瓦格納拉開椅子在寧秋硯身邊做下,晃了晃杯中特製的酒:“睹物思人,今天秦不該帶你來這樣的場合。”
他們都知道今晚關珩不會來。
若非必要,關珩不可能出現在這樣的宴會上。
寧秋硯盯著桌面上畫著山茶花的小卡片,說:“沒關系。”
瓦格納問:“秦肯幫助你了嗎?”
他問的是轉化的是,寧秋硯回答:“還沒有。”
“……有點慢啊,可惜了。”瓦格納視線從他耳垂上一掃,說,“沒關系,等待是值得的,就算秦不能幫你,未來總還有其他機會。生命沒有盡頭,下次也許就是你和關先生一起來。”
瓦格納的話讓寧秋硯有些不解,聽他言下之意,就像現在沒有機會了似的。
生命沒有盡頭。
得知了關家的約定,得知了關珩當年都有過怎樣的經歷之後,寧秋硯好像有些理解關珩了。任誰經歷過那樣的變故,可能都不會對永生有什麽期待。
但是關珩會理解他嗎?
如果人類太渺小,能給予的太少,那麽陪伴呢?
寧秋硯想,如果陪伴能使痛苦減輕,哪怕只能減輕一兩分,他也會無怨無悔地,永遠陪伴著關珩。
只是關珩似乎沒那麽想要他的陪伴。
寧秋硯寡言,也不可能和瓦格納多交心。
瓦格納坐了一會兒,抬手叫了服務生:“給這位年輕的朋友一杯甜甜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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