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珩將大衣給寧秋硯裹上,裡面便只剩下一件單薄的衣物。
海風拂動關珩長長的發絲,掠過他沉靜的眉眼。
寒冷似乎並不對他造成影響,只聽他自然地答:“沒什麽感覺。”
血族感官超出常人數倍,在某些方面卻又遲鈍許多。他們遠離了疾病困苦,很少因外界環境產生不良後果,但這在某些時候並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們早已被剝奪了感受生命的權利。
如接受陽光照射時那樣,血族基本上算是一塊特殊的石頭,抑或說,只是一具能夠行走的軀殼。
寧秋硯依偎在關珩懷中,希望能幫他擋一點風:“您經常來這裡?”
身高緣故,關珩的下巴在寧秋硯耳側,聲音離得很近:“現在很少了,最初來渡島的時候,我待在這裡。”
關珩初次登上渡島,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原來大宅是後來才選中的建造地址。
寧秋硯想了想,問:“那時候也在這裡修了房子?”
關珩道:“沒有。”
“為什麽?”寧秋硯意外,“那你們是住的哪裡?”
“沒有我們,是我一個人。”關珩說,“白天我待在地面的夾縫裡,或者岩石下方,後來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洞穴,那裡每天只有一小時日照,就固定待在那裡了。”
當年的情景和寧秋硯想象中完全不一樣,聽起來很原始,很苦。
因為見不得光,白日裡關珩只能像地底生物那樣躲在陰暗處,夜裡才能恢復活動。
偌大的島嶼只有他一個人,這周遭什麽都沒有,看不見樹木,生物,除了風與海,聽不見任何別的聲音,無法進行任何交流。
那是關珩對自我的殘忍放逐。
即使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寧秋硯的心裡依舊泛上一股酸澀。
“白天來這裡還是第一次。”天光刺目,關珩微微眯起眼睛,“站在這裡比夜晚看得要遠。”
兩人就這樣站了一會兒。
寧秋硯發現關珩變得沉默了些,從後方倚著自己的動作也加重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血族害怕大面積的水。
這裡離海太近,強大如關珩,也會感到無能為力的虛弱。
在寧秋硯面前關珩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脆弱,而是自然地摟住他,靠著他,語氣平靜。這是關珩隻給他的,特殊的親近。
“風好冷。”寧秋硯轉身,擠進關珩的懷抱裡,“我們離這裡遠點吧。”
他們遠離靠海的懸崖。
寧秋硯問:“可以去看看那個洞穴嗎?”
他想去看看關珩曾經藏身的洞穴。
但關珩牽著他的手,淡淡道:“下次。”
看得出關珩的心情不錯,寧秋硯猜他或許只是還沒做好準備帶自己去參觀私人領域。他問關珩:“那後來其他人是怎麽來島上的……我是說,什麽時候修建的房子?”
“我那時隻想避世,沒有別的計劃。”關珩說,“買下渡島也是很偶然的機會,發現有人要將它進行拍賣,就通過血監會的人脈關系,直接買了下來。”
地面崎嶇,他們走得一腳深一腳淺。
關珩說:“我失聯後幾十年,關家還是通過血監會找到了我,他們開來了第一艘船,之後就沒再離開。”
渡島的過往徐徐翻開,像是在解密一個古老的故事,終於翻到了寧秋硯最好奇的篇章。
“他們一直在找你?”寧秋硯驚訝,見關珩應了,又問道,“難道從您轉化以來,您和他們都保持著聯系嗎?”
關珩垂眼掃過他的表情,說道:“是。現在的關家是當初僥幸活下來的旁支。”
寧秋硯頓了頓腳步,記起自己查過的歷史資料,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以一千多年前慶朝的封建專製程度,關家基本上不可能會留下活口,很難想象這究竟是怎麽做到的,關珩又是怎麽變成了這樣。
但寧秋硯並不想問,因為那不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也許有一天關珩會提及,可現在他們只需要享受當下的美好。
“我聽說關家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來這裡住幾年。”寧秋硯說,“就像關子明這樣。”
“嗯。”關珩道,“他們是在履行約定。”
寒風呼嘯,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越野車旁。
上車後寧秋硯立馬感覺暖和了不少,脫下手套對著雙手哈氣。關珩調高了暖氣,寧秋硯便把手伸向出風口,神情興奮,眼睛亮閃閃的。
他好奇關珩接下來會帶他去哪裡。
旅行當然還沒有結束。
關珩重新發動車子,他們離開海邊,環繞島的另一側行駛。這一次寧秋硯明顯注意到了地貌變化,地面的雪越來越厚了,低矮的植被開始出現。
受極寒環境影響,車子性能略打折扣,爬上一處雪丘時關珩幾乎把油門踩到了底,發動機的轟鳴聲驚起林間鳥四處飛竄。
前方是一望無垠的雪原,地勢平坦,沒有什麽障礙物。
越野車風馳電掣,輪胎濺起雪花,揚起一陣陣的雪霧。
關珩問寧秋硯會不會開車。
寧秋硯汗顏:“不會……我還沒有去報考駕照。”
很多同齡人都早早報考了駕照,寧秋硯成年時因為經濟不允許,沒有產生要學開車的想法,後來又忙著打工,所以直到現在都還不會開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