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致似懂非懂:“哦。”
“你聽懂沒?就附和我,”司馬湛放聲大笑,“我呢,家裡兄長都追逐功名利祿,我對那些不感興趣,就跑來坐忘觀求仙問道,來到這裡才發現,哪裡有什麽神仙?若是真有神仙,為什麽不修一修這間道觀,怎麽也能招徠更多的信徒。”
清冷的山風刮了起來,司馬湛身後的巾帶在風中肆意飄揚。他靠在闌乾上,極目遠眺,“不過在這裡住著也清閑,至少不用理會那些風風雨雨。”
“那你還想成仙嗎?”
“成仙?成仙有什麽好?祈求長生不老?”司馬湛連連搖頭,“哪裡有當凡人自在。”
第63章 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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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日子不算難熬,司馬湛這個道士當得也很隨便。司馬致成日跟著司馬湛跑上跑下,上山砍柴,下山打水,若是運氣好,碰上幾隻肥碩的野兔,還能開個葷打個牙祭。
“載濁,你多少歲了?”
今晚的夜空月明星稀,載濁突發奇想想要曬月光,美名其曰吸收精華。司馬致捧著一顆珠子,乖乖地跟出來。說是曬月光,其實就是架篝火烤兔肉,今天他們上山砍柴,捉到幾隻傻兔子,長得又大又肥,載濁三兩下就把它們捉住,丟進竹籠裡。現在竹籠正放在他的腳邊,籠子裡的兔子沒精打采,像是知道自己最終的命運。
載濁拿著把蒲扇,正大刀金馬地坐在一塊石上,不緊不慢地扇火,乍聽見這問題,他眨了眨眼睛,狡黠道:“修行之人不知年歲。”
司馬致發愣:“哦、哦。”
載濁見他傻乎乎的樣子,又大笑起來:“你怎麽什麽都信?你真有十九歲?該不會只有三歲吧?”
“胡說!”司馬致氣鼓鼓道,“我快要弱冠了。”
“你捧著個石頭幹什麽?”載濁不再逗弄他,瞥見他手裡圓滾滾的小石子,隨口問,“想要孵蛋嗎?”
司馬致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但它是從我衣服裡翻出來的?”
“那衣服你還沒丟?”載濁拾起一旁的砍刀,開始削竹枝,“你小小年紀,怎麽一身縞素,看著多不吉利,活像是才從墳墓裡爬出來一樣。”
司馬致沒吭聲,他黑溜溜的眼睛專心致志地看著載濁殺兔放血。載濁說其實沒錯,他就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他是冥土歸來,重返人間的亡靈。可他也隻記得自己名為致,前塵一並忘卻,連自己多久死的都不知道。
“生氣了?”載濁抬眸。
司馬致連忙搖頭:“沒有。”
“把你這小石頭揣好,說不定能孵出小鳥來。”載濁打趣。
司馬致眼睛一亮:“真的?”
載濁信誓旦旦:“我騙過你嗎?”
三個月後的某天清晨,天還沒亮,司馬致就興衝衝地捧著一隻雛鳥奔到載濁床邊:“載濁,你看!真的孵出小鳥了!”
頭髮亂糟糟的載濁單手撐床,眼神呆滯:“……”怎麽還真孵出小鳥了?
司馬致眼眸晶亮:“載濁,我們可以養它嗎?”
載濁掀開被子,坐在床邊,撓撓頭髮,一口答應了下來:“當然可以。”
雛鳥生得跟雞崽沒兩樣,就是絨羽更偏向金色,沒過幾天,雞崽就跟吹皮球似的長大了好幾圈,載濁看著糧缸痛心疾首:“你這雞崽子太能吃了,讓它自己找蟲吃,自力更生!”
司馬致隻好每天都在長階上跑上跑下,早晨將它放再山門外,中午再把它帶回來。雞崽也很爭氣,每天都吃得飽飽的,就算載濁把黍米放到它眼前晃來晃去,也絕對不施舍一個眼神。
“載濁,它好像不是雞……”某個午後,載濁正在削竹子做籠子時,坐在他旁邊的司馬致冷不丁開口道。雞崽長得飛快,從尾羽就已經依稀能看見日後的華美。
載濁抬頭看了一眼那只在地磚上踱來踱去的金色鳥兒,“哪隻雞出生三天就能吃空糧缸?”
司馬致瞪他:“不許翻雞崽的舊帳。”
“嘁。”載濁不屑地哼哼,他利落地編好一個竹籠,忽然問,“阿致,你想識字嗎?”
司馬致愣了半晌,驚喜道:“我可以念書嗎?”
“當然可以,好歹我也算出身名門望族。”載濁很少提及他的家室,隻說自己不學無術,不求上進,家中長輩要替他說親,娶一位大家閨秀。載濁一聽,嚇得連滾帶爬地就逃了,他祖父氣得暴跳如雷,派人就要把他逮回來。
“真的沒有問題嗎?”司馬致擔憂地問。
想起火冒三丈的祖父,載濁不禁有點心虛,不確定道:“應該沒什麽問題。”
載濁撂下這話後的第二天,就準備啟程。司馬致抱著長大的雞崽眼巴巴地望著載濁離開,自從他重返人間,除去最開始幾天,身邊都有載濁的陪伴。陡然沒了那個高大的身影,司馬致沒來由地傷心。
他站在長階盡頭,背後松柏森森,殿宇巍峨,可四下環顧,獨他形影單隻。
載濁不知道會離開多久,司馬致不願一個人呆在坐忘觀,他無所事事地在道觀枯坐一天,日升了,日落了,他抱著長大許多的雞崽胡思亂想。他想回到自己的墓前,找到一絲生前的蛛絲馬跡。
……
“你夢到了什麽?”
路易思維還有些遲緩,他眨了眨眼,後腦杓一陣鈍痛。他嘶了一聲,捂著後腦杓半坐起來。溫暖的燈光下,陸吾臉部輪廓鋒利的線條都變得柔和。路易恍神,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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