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疑惑:“為什麽這次我並不附身於你?”
善逝意味深長道:“因為有個人在身體裡,怎麽想都會覺得奇怪,所以我略施小計,想必你不會在意,你就是我,自然和我想法一樣。”他說得很坦然,似乎並不擔心路易誤會。
——你就是我。
聽見這話,路易耳邊跟響起驚雷似的,炸得他頭暈目眩。之前他只是有所猜測,善逝卻輕描淡寫地將結果拋了出來。路易不可置信,捂著自己的額頭:“讓我緩緩。”
善逝驚奇地看著他,片刻之後,忽然笑了起來:“不然你以為為什麽你能來到此世?”
他伸出手,捉住路易的手腕,強硬地讓路易與自己對視:“你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麽卷軸在你手中嗎?”
“我不知道。”路易茫然。
善逝哈得輕笑一聲,松開手,定定地看著路易的臉,歎息:“看來你確實被昆侖君保護的很好,竟然連卷軸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
路易喉嚨乾澀,啞聲道:“他告訴我,卷軸是記載非人類之物的載體。”
他們二人身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對善逝的舉動表示疑惑。路易環顧四周,賣花的妙齡少女,吆喝的商販,行色匆匆的青年……一千年前的廣都百姓都過著自己的生活,好像只有他們倆是異類一般。
善逝留意到他遊移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已經設下結界,他們看不到,也聽不到,你不必擔心。”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取出那隻卷軸,陽光下,卷軸上似有暗紋流動。
“這卷軸,其實已經寫滿了東西,”善逝把卷軸拋到路易懷裡,他看也不看路易驚訝的神色,笑道,“而我卻忘記卷軸上到底寫了些什麽,昆侖君也不肯透露分毫。”
路易卻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他固執地騰出手,揪住善逝的袖子,連聲問道:“你知道我是你的轉世,你也知道你的未來,你……”難道不想改變那個悲慘的結局嗎?難道你真的想年紀輕輕便丟掉性命嗎?
善逝殺掉滿寺僧侶時,臉上的悲傷還歷歷在目,他不想看見善逝那樣的神情。
他還記得菩提樹下的驚鴻一瞥。濛濛白光中,善逝的遺蛻仿若生人,那麽鮮活,像是睡下不久,隨時都會睜開眼睛,就連眼尾的朱砂痣也依然鮮豔奪目。那具遺蛻和現在他面前的善逝並無差別,也沒有歲月流逝的痕跡。
“我不知道我的未來到底如何,既然能看見你,說明我的未來並不壞,”善逝的眉眼柔和,“起碼到現在,我還沒有行錯一步,你就是我,現在你還在我面前站著,說明我的選擇沒有錯。”
路易說不出話來,善逝離世時年紀尚輕,說不定就是這兩三年的事情。那場瓢潑大雨中的血腥屠殺,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也讓他心生悵惘。
善逝:“我也想追尋我的過去,之前我在山洞時、戲弄師兄時,你也在,對不對?”
路易點頭:“對。”
善逝:“果然是你,這次還是我頭一次主動將你召來。”
路易吃了一驚,瞪大眼睛,正想說那之前燈會的那次呢?話還沒出口,他及時地閉上了嘴,不對,這次見面,善逝說自己並不知曉未來會如何,可之前在燈會時,善逝卻又對自己即將做出的事情了若指掌。
“嗯?”善逝疑惑地歪頭,“怎麽?”
路易心虛地搖頭:“沒什麽。”
他以幽魂的形式留在善逝身邊,旁人瞧不見他,善逝卻能觸摸到他。路易抱著懷中的卷軸,有些迷茫,卷軸微涼,不複先前的滾燙。他低頭看著卷軸上泛過的暗紋弧光,還是覺著不可思議。
善逝竟然是他的前世。
他之前作過百般猜測,心頭模模糊糊有這麽個念頭,卻一直不敢確定,難怪不得竹林裡的白骨會襲擊他,分明是認出了他的靈魂。現在善逝說出了口,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倒讓他渾身輕松了起來。
那貓先生呢?貓先生為什麽又會失憶?這卷軸為什麽又會兜兜轉轉來到他的手裡?
正當他陷入困惑時,耳邊又傳來一道佛鈴聲,善逝的面容漸漸模糊,身形輪廓也開始虛化,白光鋪天蓋地地湧來。路易頭疼欲裂,喉頭溢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他抱住腦袋,渾身虛汗直冒,疼通讓他無暇顧及旁的事情。
貓先生擔憂的呼喚像是自天邊傳來,從飄渺變得清晰,五六聲後,他聽見貓先生在他耳邊喚道:“路易——路易——”
路易猛地睜開雙眼,側頭便看見枕頭邊上半蹲著的灰狸貓。
陸吾將爪子搭上他的額頭,擔憂道:“你忽然倒在地上,把路光庭嚇得不輕,以為你怎麽了?你的神魂方才消失不見,難不成又被帶去了千年以前?”
路易怔怔地看著貓先生毛絨絨的小臉,忽然覺得鼻酸。
第46章 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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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奪眶而出,悄悄地流過臉頰,濡濕了枕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哭,就是覺得難過,這股莫名的情緒捏緊他的心臟,連氣都快要喘不過來。陸吾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輕聲說,“你看見了善逝?”
路易一邊流著淚,一邊冷靜地回答:“嗯,不過這次和善逝見面的時間,應該是在燈會之前。”
他頓了頓,又說:“貓先生,善逝是我的前世。”
陸吾一愣,隨即恢復平靜:“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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