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貓還在他身上感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冷氣漸漸消失,那隻毛絨絨的爪子還在他胸口摸來摸去,路易忍了許久,終於開口道:“別摸了,好癢。”
狸花貓抬眸望來,琥珀色的眼珠晶亮,活似兩顆稀世寶石。
“我以為你已經凍傻了。”它道。
不等路易反應,狸花貓輕輕巧巧地從他身上一躍而下,無聲無息地落到沙發靠背上,一張貓臉上竟然能看出嚴肅的表情:“你怎麽把卷軸給丟了?”
路易不吭聲,他壓根搞不清這隻貓的腦回路。擺事實講道理,誰見到這麽詭異一隻貓都會掉頭就跑,至於那個奇怪的卷軸,當然是麻溜地放回原位,隨身帶著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更何況那個卷軸詭異的滾燙。
“我看中你了,”狸花貓蹲在沙發上,沉聲說,“來跟我簽訂契約吧。”
路易這時候倒忽然生出一份勇氣,狸花貓又如何,來歷不明又如何,他什麽都沒了解清楚,怎麽可能貿貿然把自己賣了。
路易舔過自己的尖牙,氣沉丹田,慨然道:“我拒絕,你什麽來頭我都不知道,不簽。”說完,他猛地站起,頭也不回地向廚房走去。
他本以為狸花貓會發怒,沒想到狸花貓仍半坐在原地,巋然不動。
他在廚房忙進忙出,出來倒杯水喝時,聽見那個低沉的男聲說:“你會求著我,與我定下契約。”
路易轉頭看向那隻灰色的胖貓,與它湛然的眼眸對視:“那就到時候再說。”
狸花貓輕哼一聲,似乎不想和路易多說。
待路易做好晚飯再出來時,沙發上已不見灰貓的蹤影,甚至連根貓毛都沒有。
如今正是九月,秋老虎正威風,大多數貓這時候還在脫毛,那狸花貓在沙發上呆了這麽久,竟然連根毛都沒掉下。路易埋頭在沙發上搜尋了一圈,再三確定沒有漏網貓毛,不由得腹誹:“難不成連貓都不是?”
連貓毛都不掉,也太不走心點了。
簡單地吃了一頓晚飯,路易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享受來之不易的閑暇時光。他漫不經心地攪拌著咖啡,在客廳裡踱來踱去。他開學重新教高一,忙得腳不沾地,每天都在修改教案。
再加上近來辦公室裡過於熱情的大齡女老師熱愛給他張羅對象,搞得路易每天頭疼不已。
透過書房的落地窗,城市的霓虹閃閃爍爍,流淌成光影的長河。
路易忽然覺得有些寂寞,偌大的房子,只有他孤獨一人,回到家也沒有人與他說話。他竟然有些想念那隻奇怪的狸花貓,雖然這貓來歷不明,可總歸有個說話的東西。他凝視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溫暖的橘色落地燈更襯得他形單影隻。
寫完下周的教案,大致翻翻明天要講的課文,路易才抬頭看了眼時間,深夜十一點,是時候洗漱睡覺了。明天又是一個忙碌的工作日。
路易從小就知道自己異於常人,可從小到大,他都沒有見過除他和他爹之外外表與常人無異,內裡卻是另一類人的存在。
只有當他每次吃毛血旺,感受到鴨血從喉頭滑過、溫暖自己的胃時,路易才會放下心,不對自己的種族產生懷疑——他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吸血鬼。
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從他誕生之初到現在,為什麽從未見過其他非人類?是因為他混跡在人類社會中,在人群裡長大、生活,所以才沒法見到嗎?
不可否認,狸花貓出現時,路易心中除了警惕與驚懼,還有一絲竊喜與歡欣。
路易懷揣著滿腔難言的複雜感情,關掉床頭燈,閉上眼睛墜入夢鄉。
第二天中午,下課鈴響徹校園。
“課代表記得找幾個人去領生物卷子,今天晚上我們隨堂小測一下。”路易收拾著教案課本,抬眼便叫住興衝衝想往外衝的一個男孩,慢條斯理地吩咐道。
男孩腳步一頓,一下就被朋友們丟到身後。
“我知道了。”男孩絲毫不在意,反倒大步躍到講台前,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路易,“我今天晚上去你家住幾晚,行不?”
路易眉頭微微擰起,極為不解:“又跟你爸吵架了?”
男生理直氣壯地點頭:“沒錯,所以,”他表情一變,語氣無比諂媚,“祖爺爺,我能去你家住幾晚嗎?”
男生與路易眉眼有幾分相似,有些許陰柔,皮膚如冰雪般白皙。他面無表情不言不語時,嘴唇抿成一條線,和路易有著如出一轍的冷淡氣息。
路易:“你成天跟你爸吵架抬杠,累不累啊?”
男生繞到路易身後,抬起手,討好地給他捏肩膀:“我爹那臭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就在你面前好說話。”他嘿嘿一笑,頓了頓,才說,“畢竟你是他曾祖。”
路易拍拍他的手:“行了,別捏了,捏的我肩膀痛,沒輕沒重。”
男生眼前一亮:“那你就是答應了?”
路易:“晚上上完晚自習校門口等我。”
帶著路光庭去教師食堂吃完飯,路易便準備到圖書館小憩半個鍾頭。圖書館坐落於廣都中學的深處,周圍茂林修竹,蔥蔥鬱鬱。這片青翠的竹林如楚漢河界一般,將圖書館和教學區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半。
建國後,土地收歸國有,私人不再擁有土地,這片廣都中學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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