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怔了怔:“那有什麽法子?”
他猛地想起善逝那句話——陸吾最擅長的就是放火燒山,毀屍滅跡。
果然,下一刻,陸吾猛地向後一退,迅速離開菩提樹樹根所在,他發出一聲驚天動的虎嘯,熊熊火焰轟然炸開,飛快地爬上樹根,向善逝的遺蛻蔓延而去。樹根燃燒時發出接連不斷的劈啪聲,路易幾乎能感到撲面而來的熱浪,他趴在陸吾的背身,大氣不敢出。
“這火會燒到上面的菩提嗎?”
“不會,”陸吾解釋說,“菩提樹根是另一個世界,和人間是隔開的,它繼承了神樹的特性,樹根都是扎根在忘川邊上。”
“那世界上這麽多菩提?”路易蹙起眉頭。
陸吾道:“都不是真正的菩提樹,真正的菩提,天底下,可能就只有這一棵,只有引來忘川水,菩提才能活下來。”
“不懂。”路易歎了口氣,“你們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還是看看就好。”
在他們說話間,火舌已經將目力所及的所有樹根吞噬,隨處都是熾烈的白焰。陸吾帶著路易浮上高空,頭也不回地向出口飛去。路易恍惚間聽見濤濤水聲從天邊而來,他不由自主地回頭看去,似乎看見了蜿蜒而來的一泓清泉。
“別回頭看,忘川水會淹沒這裡,只要你回頭看清忘川水的模樣,會被忘川水裡的陰氣帶走。”陸吾低喝,警告他。
路易連忙扭過頭,心頭後怕不已。
旋風裹住他的四肢,帶著他飛出空洞,寂靜的夜裡,聲聲蟬鳴在耳邊無限放大。路易不住地喘氣,這才覺得自己回到人間。他踉蹌地從陸吾後背上跳下來,靠在陸吾的身上,緩緩調整自己的呼吸。
就跟陸吾所說的一樣,周圍並沒有被火焰入侵,校園裡仍舊是一片婆娑的樹影,皎潔的月光落在地上,如水倒影。
“回去吧。”路易道。
到家後,維克多已經四仰八叉地在沙發上睡著了。熟睡的維克多神色平靜,反倒比平時清醒的時候看著要貴氣凜然,路易哭笑不得,心說,好歹出身也算是王公貴族,怎麽平時那麽不著調。
夜已深,路易只在自己臥室的淋浴間裡簡單洗漱一番,便準備上床睡覺。
他洗漱完,趿著拖鞋來到床邊,正好看見陸吾在床頭舔毛。他掀開被子,慢吞吞地躺在床上,側過頭問陸吾:“善逝其實在借我請你幫忙。”
陸吾停下舔毛的動作,放下高高翹起的後爪,道:“對。”
“你說我可能是善逝的轉世,”路易輕聲說,“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如果說靈魂是同一個靈魂,我怎麽樣都會覺得熟悉。”
“只是一個猜想,你不必放在心上,”陸吾打斷他的話,斬釘截鐵道,“你就是你。”
路易笑了笑,沒再繼續執著此事:“善逝到底是什麽人?他沒有看上去那麽年輕吧。”
陸吾遲疑一瞬,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將自己方才的經歷告訴路易,好在他一張貓臉毛絨絨的,饒是路易也看不出他的情緒。還不等他說話,路易便打了個呵欠,把杯子拉到脖子處,蜷成一團,對他說了一聲晚安。
陸吾這才打消剛剛的念頭,他慢慢地踱步到路易的脖子邊上臥下,也回了一聲晚安。
很快,一人一貓便進入夢鄉。
陸吾少見的做了一個夢,夢裡白雪皚皚,千嶂連雲,他臥在一片黑岩上,閉目養神。
“昆侖君。”遠遠地傳來一聲清越的呼喊聲,陸吾懶洋洋地撩起眼皮,看向來人。
來者一身張揚的紅衣,像是燃燒的火焰,在雪山中無比耀眼,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星。陸吾並不喜歡這種顏色,太熾熱,和冷寂的雪山格格不入。來人紅衣黑發,鳳眼翠眉,衣袂如火焰漫卷,一張臉唇紅齒白,約莫十六七歲,儼然是個眉眼精致的少年。
陸吾揚起頭,道:“鳳凰?”
鳳凰笑眯眯道:“沒想到昆侖君還記得我。”
陸吾搖搖頭:“我看你衣角帶火,猜測你是鳳凰。”
鳳凰原本臉上還笑意盈盈,一聽陸吾的話,神情頓時迅速垮塌,似乎對陸吾的直白無言以對,他苦惱道:“我是鳳凰簫吟,下次你若是見到我妹妹,我擔心你會將她認作我。”
陸吾在雪山長眠數載,已經許久沒見到旁人,鳳凰簫吟來此,對他來說也算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他索性從黑岩上站起,邀請鳳凰去他的府邸小坐片刻。簫吟欣然同意。
其實一般神君都住在九山之上,有些無拘無束,到哪兒隨便一躺就算是床,有些卻要求甚高,明明就自個兒住,還得修建一座華美的宮殿,在雲巔若隱若現。陸吾不大樂意住在九山上,自從得到昆侖君的神號後,他就長年累月地在昆侖墟睡大覺,誰來都不肯搬地方。可惜他不愛動彈,卻總有別的好事者喜歡到他這裡來享受清淨,陸吾不得已,隻好搭建府邸,來招待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
“這次前來拜訪,實在是有一不情之請。”陸吾為簫吟斟酒後,簫吟盯著杯中的陳年佳釀,歎了口氣道。
“什麽事?”陸吾好脾氣地問。看見簫吟詫異的神色,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很久以前,他的脾氣並不算太好,在雪域裡呆的久了,原本性格裡尖銳的部分被磨平,變得愈發沉穩溫柔。
簫吟:“昆侖君可還記得庚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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