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後,虛空中傳來一聲歎息,“是我的過錯,不曾察覺他的陰謀,讓他將你擄來,讓你變成這般模樣。”
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起來,視野重歸黑暗。
“路易,你在看什麽?”
陳逸仙的聲音穿越時空而來,將意識浮浮沉沉的路易瞬間拉回現實,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陳逸仙關切的眼神。
路易揉捏眉心,輕聲說:“可能是太累了。”
他扭頭看著窗外,紅日已經漸漸接近雪山之巔,恰在此時,紅日化作金烏,忽然從天上墜落。淒厲的鳴唳從山巔傳來,跨越千裡之遙,來到路易的耳邊,這鳴唳尖細到幾乎能刺破人的耳膜。
路易本就蒼白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他呆呆地望著山巔,那隻金烏跌落得極快,眨眼間便消失在雪山中,它身上金色的火焰劃過天際,留下金絲流影。
此時浮雲也慢悠悠地遮住天上紅日。金光化作虛無,那隻跌落的金烏,仿佛只是他的幻覺。
夢境裡的聲音說,金烏應稱作陽離,它身伴陽離火——那是世間最熾熱、至純至陽的火焰。
第41章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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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楚地神話中的太陽神,陽離乃東君豢養。
他一下想起在積翠看日出時所見的景象,與剛剛看見的幻覺如出一轍,都是三隻金烏圍成一個圓,繞著太陽緩緩旋轉。
就像是太陽神鳥金箔的具象化,那金箔上的神鳥活了過來,不過數目由四,變成了三。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陳逸仙將路易、路光庭送回家後,憂心忡忡道:“老四,你回去好好休息,我看你臉色不太對。”
路易點頭:“我會的。”
陳逸仙這才重新笑起來:“那,回見?”
“回見。”
薛無瑕坐在後座,也衝路易揮手再見。她的手極白,如冰雪雕成,在路燈下白得發光。她臉色帶著淺淺的笑容,破天荒地主動和路易說話:“路易,再見。”
車窗緩緩上升,遮住她精致的面孔,路易依稀瞧見她霜雪在她眉梢凝成。他揉揉眼睛,想再看個清楚,車窗卻已經完全合上。
“祖爺爺,”路光庭驀地開口,“之前吃飯的時候,你看到什麽了嗎?”
路易回過神,換了個姿勢將陸吾抱起,疑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路光庭猶豫半晌,神色掙扎,路易也沒催他,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站在岔路口。清涼的夜風徐徐而來,路光庭輕聲說:“因為我好像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
回到家,路易切了一些奶酪放在桌上,遞給路光庭一杯牛奶:“你詳細說說。”
路光庭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鼻翼間都是濃鬱的奶香,他慌亂的心一下安定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將自己看到的東西說了出來:“我覺得,那個薛無瑕姐姐,不是人。”
路易用眼神鼓勵他繼續往下說。
“她長相就不說了,吃飯的時候,我總看見她眉毛上有雪,就是那種霜一樣的雪,明明包間裡開著空調,”路光庭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我看著看著,就覺得害怕,我不太想跟她說話。”
“為什麽?”
“覺得冷。”路光庭思考半晌,還是用最簡單的語言描述,“而且不是那種普通的白雪,帶著點黑色。”
路易歎了口氣,把奶酪推到他面前,揉了一把路光庭柔軟的頭髮:“別想太多,吃點蛋白質,早些睡覺。”
路光庭咕咚咕咚地把牛奶喝完,嘴邊一圈白沫子,他舔舔嘴唇,一雙漂亮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路易,小聲說:“祖爺爺,你還沒說你看見的是什麽?是薛姐姐嗎?”
“不是她。”路易果斷否認,他打定主意不將太陽金烏這事情告訴路光庭,畢竟這件事與路光庭沒什麽太大乾系。雖然有個九章算術的書靈在身邊,可路光庭終究還是個普通的小孩,對這個世界神異的另一面一知半解,對他來說,知道的越少越好。
看路易絲毫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路光庭沮喪地拿起奶酪塞到嘴裡,一邊嚼一邊把杯子舉起來,中氣十足道:“祖爺爺,我還要牛奶!”
臨到睡覺前,陸吾終於從夢裡悠悠醒來,他最近瞌睡仍舊不少,睡著後怎麽弄都弄不醒。路易剛換上睡衣,轉頭就和陸吾圓溜溜的獸瞳對上。
“醒了?”
“嗯……”陸吾詭異地拉長聲調,似乎有些心虛。
路易掀開被子,看著陸吾的眼睛:“我今天又看見了金色的鳥繞著太陽旋轉飛翔。”
不等陸吾說話,路易自顧自繼續道:“然後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人在說話,他說,這鳥是東君養的陽離,我猜裡面那個說話的人是善逝。”
陸吾悶聲:“東君。”
“對,東君,和你昆侖君的封號很像,”路易伸手熄燈後,躺在床上,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小聲說,“你之前那句話可能是真的,我和善逝或許確實有關系。”
說不定就是所謂的前世今生。
他對於所謂的輪回其實並不抗拒,也不想去爭辯他和善逝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不論前世到底如何,如今站在這裡,能說會笑,蹦蹦跳跳的,是他路易,並不是善逝。
更何況,他和善逝到底是不是前世今生還沒確定,他也不想沒事給自己找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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