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監兵君見陸吾絕無和好的意思,便也放話吼道:“正合我意。”
兩隻老虎蓄勢待發,幾乎同時響起的兩聲虎嘯疊在一起,以山崩海嘯般的威力席卷方圓百裡的花海,目之所及,盡是鮮紅的花瓣騰空而起,如同濺射的鮮血,路易耳膜都被虎嘯震得劇痛難忍,他懷中的佛鍾開始輕輕地震顫,一個趔趄,他摔在地上。
路易趴在地上,將鸚鵡攏在自己懷裡,才艱難地回頭望去,視網膜中,兩隻老虎已經撕咬在一起,利爪上滿是鮮紅的血,和石蒜花瓣混在一起,幾乎要讓人看不清。
他想起這隻棕黃色的吊睛大虎是誰了。
是古城鳳棲寺裡,佛前蹲坐的那隻橘色狸花貓,也是他第一次沉入回憶時,看見的迷霧中引他入夢的狸花,是這隻吊睛大虎歎息,他竟然連自己是誰都忘卻了。
驚天動地的虎嘯一聲接著一聲,兩隻老虎的拚殺中早已摒棄了所謂的神力衝撞,他們在用最野蠻最原始的方式進行廝殺搏鬥。聽著來自於上古神獸的低吼與嘯聲,路易心如擂鼓,鮮血自耳中汩汩流出。
路易心有所感,手指從耳邊輕點而過,手指上盡是紅色的血跡。
恍惚中,他想起以前看過的道教典籍。監兵君,西方白虎,白,指金戈之氣,主殺伐,它的出現往往伴隨著金戈鐵馬之聲。
兩隻龐大的老虎將石蒜花海犁為平地,每一次虎掌的拍擊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力,監兵君每次都要咬上昆侖君的咽喉時,都會被昆侖君狠狠一掌擊落,他利落地翻身,與昆侖君再次拉開距離,尋找下一個定勝負的機會。
“何必這麽不死不休?”他一面逡巡,一面低歎。
“你既然不仁,我自然不義。”
“陸吾,那都是既定的命,”監兵君低吼,“就連東皇太一都無法干涉。”
陸吾冷笑:“說得這麽冠冕堂皇,解開封印的難道不是你和東皇太一嗎?”
監兵君:“那是為了讓九陰君徹底消失。”
陸吾憤怒地嘶吼,利爪獠牙雪亮如刀。
他的身形快如閃電,颶風同他一起狂呼,監兵君一時不察,竟然被陸吾掀翻在地,露出致命的要害。風化成的利刃在四周蠢蠢欲動,天邊滾雷露出白紫色的電光。昆侖之主的記憶被勾起,天上天下都因他的震怒而動。
狂暴的風聲雷電中,陸吾的質問撼天動地,“所以你們就讓他兩次都在我眼前消失?”
瘋狂燃燒的火焰自陸吾身上升騰,咆哮著衝向監兵君。監兵君連忙躲開,四肢由風托起,浮在空中,險險地避開來勢洶洶的蒼白火焰。
偉岸神力之間的衝撞讓路易的心被捏緊,整個人像是兩塊巨大而沉重的鋼板緊緊擠壓,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他的心臟跳得很快,呼吸愈發急促,視網膜變得破碎,耳邊也聽不見的聲音也模糊不清。路易沒踏出幾步,就又一次摔在花叢中,劇烈的疼痛使他再也無力起身,這並非身體上的痛苦,更多來自於靈魂。
護衛他的白色焰火漸漸熄滅,他陡然聽見一個名字,它跨越千年歲月、迢迢而來。
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腦海中湧動,像是海水下有東西在嘶吼,水下早已不再平靜,而水面只需要一段時間就會一起沸騰。路易的視野漸漸模糊,在火焰熄滅的那一刹那,他終於暈了過去。
他在做夢,夢裡場景紛亂,一會兒是血色的夕陽、破敗的旗幟,一會兒又是燃燒的太陽,飄飛的金羽,路易睡得極不安穩。他想從夢境裡脫身,卻像是被鎖鏈拴住,無法蘇醒。
“醒了。”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破開迷障。
路易猛地睜開雙眼,他扭頭看去——床邊坐著一個男人,他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眼尾上挑,活似狐狸。
很熟悉。
第57章 白鳳鴻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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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努力在混沌的腦子裡扒拉著見過的面孔,一一對應後,他失聲叫道:“謝生?”
謝生穿著一身乳白的高領毛衣,頭髮也是打理好的短發,翹著二郎腿,膝蓋上放著一本書。他得意地衝路易眨眼睛:“你把我認出來了?”
路易:“……”你都沒有變過,當然認得出來!
謝生湊上前,用手測了測路易額頭的溫度,“還好,退燒了,之前你七竅流血,可把我嚇得不輕。”
路易無奈揮開謝生不安分的爪子:“到底怎麽回事?”
謝生退回原地,靠在椅背上,抱臂道:“你和昆侖君誤入黃泉道,昆侖君把你帶到冥土,結果碰上監兵君,他倆打起來,我趁亂把你撈出來了。”
監兵君,昆侖君的雙胞胎弟弟,說是兄弟,他們倆其實一直不大對盤。昆侖君長居雪山腹地,監兵君卻常伴東皇太一左右,壓根沒地兒來培養所謂的兄弟之情,更遑論千年前那事一出,兄弟倆更是形同陌路。
路易掀開被子,翻身下床,他低頭塞拖鞋,隨口問,“陸吾人呢?”
謝生的手指輕點書脊,笑吟吟道:“或許還在神木之岸。”
路易動作慢了半拍,他雙手撐床扭頭看來,狐疑地問:“你好像對我瞞著什麽?”
“怎麽會呢?”謝生笑得滿臉無辜,眼尾上挑,怎麽看都像是一隻不懷好意的狐狸,“我只能告訴你我能告訴的,其它事情還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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