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路易,周歌和老二喝酒不抽煙,老三抽煙不喝酒。他剛剛顧忌著旁邊的路易,這才一直忍住煙癮。路易打理著自己的運動帽,看向老三,無奈地說:“老三,還是少抽點煙。”
老三唏噓:“哥哥就過過癮,你嫂子以後盯著我不許我抽煙呢。”
老二和周歌跑去魚莊找座點菜,老三把墨鏡取下來,掛在衣服上。
“以前這條河的名字,還是你告訴我的。”老三忽然說。
眼前這條清澈的江水名為“東墟”,從北流向南。
東墟,墟是荒蕪破敗的居住地,聽著便不詳,這條江千年前就是這個名字。路易盯著東墟江對面的一座山頭,若有所思。
“怎麽?”老三道。
路易摁了摁眉心:“對面是什麽東西?我總覺得那裡有什麽看著我。”
大橋對面是一片青幽幽的大樹,個個高聳入雲,密密匝匝地種在一起,樹冠挨著樹冠,乍一眼看去,連成一片。這讓路易感覺很不好,總讓他想起那天瞧見的羅網葉。當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東西出現在眼前時,人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無力,心裡升起一股濃重的無力感。
他所見所聽所聞所感都是真實,每日看見的陽光,學校盛開的花朵,學生燦爛的笑容,一切都是那麽鮮活有趣。陸吾卻告訴他,他的世界,不過是那棵樹上的一片樹葉,多麽荒誕可笑,但路易知道,陸吾說的全是真實——
他的世界就是那棵巨樹上,億萬樹葉中的一片。
“那裡以前是個道觀,早就荒了,你要去看?”
“道觀?”
“對,還是個祖庭,以前道教就在這裡發家的,不過現在沒什麽人知道。”老三道,他揚起下巴示意,“這道觀都破成這樣了,政府也沒撥款修,你看那樹,要是修過能那麽亂嗎?”
祖庭這個詞分量很重,這代表著一個宗教最開始的地方,雖然現在道教祖庭好多個,從哪兒興起也眾說紛紜。或許這個道觀也只是當地人閑談時,隨便編出來的祖庭名頭,可路易冥冥中總覺得應該去那裡看看。
老三一眼就看透了路易的心思:“想要去那兒看看?”
路易點頭:“對。”
老三道:“吃完飯再去。”
話音剛落,他們二人就聽見老二扯起嗓子大吼:“進來吃飯!你們倆還在那裡杵著當門柱呢!”
老三應了一聲,掐滅煙頭,丟在地上用腳一碾,拾起來放進垃圾桶。
“走,吃飯去。”
進魚莊前,路易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排參天蔽日的大樹,大樹後似乎藏著雙眼睛,一直注視著他。
第19章 東墟江、坐忘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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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莊打出來的招牌是一魚多吃,都是東墟江裡的撈起來的新鮮河魚,味道鮮美,入口即化。
路易對魚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準確來說,他對大多數食物都這種態度。好在他常年沒表情,別人也看不出他是喜歡還是討厭。
老二無疑是吃得最歡的,周歌要了一扎啤酒,幫老二把瓶蓋撬開,哥倆舉著瓶子對吹。
老三吃飽喝足,摸出根棒棒糖咬在嘴裡,眯起眼看著周歌和老二對飲。周末許多人都會選擇到霞湧、積翠這片山裡度假散心,是以,這個點人流量大,路易透過窗戶能看見街上人來人往,無數掛著外地車牌的車子在這條路上呼嘯而過。
他們選的這個位置靠牆,整片牆都是玻璃,上面貼著一些紅色大字,寫著什麽種類的魚多少斤。畢竟山腳下,也不指望裝修多豪華,用老三的話來說這些裝修都是虛的,只有物美價廉才是真的。
路易的目光穿過玻璃牆,落到那排樹上。
他的不對勁連周歌都注意到了:“小路怎麽了?”
路易收回視線,拿起筷子夾魚,搖頭說:“沒什麽,你們繼續吃。”
這一頓飯就吃到七點半,周歌和老二喝得酒意上頭,整張臉都通紅,路易吃得七成飽,便放了筷子。老三倒一直在咯吱咯吱嚼棒棒糖。路易起身付了錢,坐回來問他們還要不要添些菜。
老二大手一揮:“再來一斤小黃魚。”
周歌一巴掌糊上他的後腦杓:“還吃,今天晚上你就在山底下躺平,別爬山了,你這都增重多少斤了?”
路易悶得慌,他其實並不喜歡這種酒味重且喧鬧的環境,看周歌和老二還有繼續對吹的架勢,他道:“我出去吹吹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從江邊向外看,起伏的青山漸漸消失在雲海裡,就連盤山公路都像是通往雲巔。路易忽然想起幻境裡的那棵樹——姑且將那次神奇的經歷叫做幻境,那棵樹頂天立地,樹椏邊都纏繞著流雲。
他雖然是吸血鬼,卻一向不信神靈,平日裡看見卷舒逸散的雲彩,腦海裡浮現的也只是雲的定義,什麽大氣中的小水滴冷化形成的聚合物。可那棵樹邊的流雲卻讓他沒法滿腦子跑火車,只能感到戰栗。
那些流雲看著清清淡淡,仿佛風一吹就會飄散,可就是讓人感覺肅穆和神聖,這種感覺來得蹊蹺,隻想叫人頂禮膜拜。
這種刻入骨子裡的震撼,讓路易現在看見天邊雲彩都有些膽寒,約莫是那次幻境的後遺症。
像是有神靈佇立雲巔俯瞰眾生。
江上清風徐來,原本吃飯帶來的燥熱一掃而空,路易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額發一下被吹亂。他隨意一抹,將額發全梳到腦門後,露出白淨的額頭和挺直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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