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哭笑不得,接過謝柳生手裡的熱毛巾,覆在腦後,感慨道:“他要是能有你的一半貼心就好了。”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謝柳生,他神色輕松,似乎對陸吾身份一無所知,一舉一動都極為自然,笑起來時,眼睛彎彎,像是月牙。
“剛剛易先生說,知道阿花去了哪裡,”謝柳生想起剛剛那驚世一摔前,路易所說的話,忍不住問,“您沒開玩笑嗎?”
陸吾又開始嚎,這次叫得極為淒厲,聲調又尖又細,絲毫不見方才的甜軟,謝柳生被他嚇了一跳,連忙住嘴不言。路易把陸吾摟過來,無奈地捂住他尖尖的嘴巴,無奈道:“你看,我一說阿花,他就叫得這麽難聽。”
陸吾喵嗚喵嗚地在路易懷裡亂拱,想掙脫他的束縛。
路易明白陸吾搗亂的意思,他三言兩語將此事揭過去,便急忙拎著貓後頸離開。謝柳生詫異,看見路易匆忙的背影,他忍不住低笑,“易先生,一直這麽好心。”
回到家,陸吾從路易懷裡鑽出來,剛落地,就變成人形,甩甩銀發,扭過頭對來,對路易道:“不能把鸚鵡是鴻鵠的事情告訴謝生。”
路易上前一步,握住陸吾的手,眼中滿是不解:“為什麽?”
他不明白,就像謝生、陸吾都對他的過去知之甚詳,卻避諱說起,換到如今,也是一樣,他也不能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告知謝柳生。
陸吾挑眉,乾脆把路易拉到懷裡抱住。坐在沙發上,陸吾親了親路易的唇角,說:“不能隨意干涉另一個靈魂的複蘇,你要知道,即使是神,在凡間也會受到約束,每一個世界,都是建木上的羅網葉所化,在葉中行動,自然要受未塵君的約束,即便是他自己。”
“其中之一,便是不得向旁人透露與那位神有關的事情,即便是我、或者未塵君也不行。”陸吾道,“我想,你已經猜到那位神是誰了。”
九陰君。
路易不知善逝、司馬致因何而死,也不知道司馬致重返人間前到底遭遇了何事,現在略略一想,就能知道,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同那位神秘的九陰君脫不了乾系。路易張張嘴,遲疑了一下,才道:“謝柳生與九陰君有關?”
雪靈與九陰君,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陸吾頷首:“點到即止,至於剩下的真相,我相信你能回憶起來。”他揉了揉路易的頭髮,柔聲安慰。
“可、光庭的記憶是誰篡改了?”路易安靜了一會兒,又想起一件事,連忙揪住陸吾的袖子,著急道,“對光庭有害處嗎?”
陸吾垂眸沉思,他不說話時,側臉線條極為凌厲,冷漠而不近人情。過了半晌,他抬眸望來,搖頭說:“猜不出來,路光庭只是一個凡人,那些記憶對他來說無足輕重,更何況,他與書靈之間有牽扯,知道的只有你、我、他自己,和那個偽裝成書靈的家夥。”說到此,陸吾聲音陡然卡殼,他直起身,目光灼灼,“不對,書靈,我怎麽將那個奇怪的書靈忘記了。”
路易心頭一跳,無數潛藏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滾,像是要掙破桎梏,一齊湧出來。
“那它為什麽要偽裝成書靈?光庭說,他找到書靈,就是因為聽見有人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不停地念數學題,他覺得煩躁,就循著聲音找到藏書閣三樓,把九章算術放了出來。”路易說,“舅舅,為什麽將九章算術和都廣志分別放在長廊裡,都廣志是我寫的,放在那裡無可厚非,但是為什麽又要特意放一本九章算術?”
九章算術並無特別的地方,即便當年善逝贈書於路漫,九章算術也是書籍中不起眼的一部。路澹川卻單單將九章算術拎出來,留在藏書閣,其余四書五經等古書卻全部贈予省博物館妥善保存。
書靈是多久消失的?路易努力回想。
——對了祖爺爺,最近步步高好像有點不對勁,都不成天催我寫應用題了。
——他最近很安靜,都不愛說話,我問他數學題,他都不一定回答我,你說,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他那時候怎麽回答的,與陸吾對視一眼後,安慰路光庭,書靈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他話說完沒多久,經過鳳棲江時,就被帶回千年之前,與善逝面對面交談,他就徹底將書靈這事拋到腦後。再之後,書靈就徹底消失了。九章算術就在他的手裡,但是陸吾說裡面乾乾淨淨,沒有殘留一丁點與書靈有關的痕跡或者氣息。
只差那麽一條線,他就能猜出書靈的真實身份。
路澹川特意把九章算術放在藏書閣,一定有他的用意,現在想想,就連路澹川提起善逝贈書給先祖路漫時,也隻特意提了九章算術,就連栽種桂花,都……
桂花……
是了,桂花,路易意識到,他終於抓住了這根線索。
“貓先生,當初栽種桂花,是你告訴舅舅的嗎?”
陸吾矢口否認:“並不是。”
一百年前,陸吾憑借祖宅中的那棵桂花,找到了十歲的路易,桂花與路易魂魄相連,只要路易的靈魂還在,那麽桂花就還活著。
“三株桂花,一株生長在將軍墳前,一株是司馬致送給狼人部族,一株是善逝贈予路漫,”陸吾沉聲說,“我並不了解桂花與你到底有什麽淵源,你也從未主動對我提起,事實上,直到現在,我都不明白,為什麽你的墳前會有桂樹,桂樹有為什麽與你靈魂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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