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柄光劍仿若花火散落的星雨,向著幾乎已成殘垣斷壁的極樂城飛襲而下!
尖叫聲此起彼伏,就在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即將命喪光劍之下時,那些赤金劍影卻仿佛有意識般避開人群,直直沒入無數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與此同時,地動驟停。
一名本要被深壑吞噬的男子本在尖叫,見狀登時手腳並用拚命爬出,一屁股摔倒溝邊,抬眸望去。
夜空之中,已然沒有任何人影。
那道仿若救世神明一般的紅影,就像一場夢境,讓人連面容都沒能看清,卻已然深刻心底,成為一生一世的烙印。
整座攬盡芳華的高樓已然被劍雨擊潰,轟然倒塌。
緩慢降落的飛舟之上,容華緊緊抱著幾乎已然昏迷的師尊,全身靈氣不要命般送入對方身體。
流光溢彩的雪白雙翼逐漸收攏、消散,單薄紅衣之下,唯余一雙玲瓏清雋的蝴蝶骨,印出引人遐思的婉轉輪廓。
“不用……”
君尋出聲拒絕,勉強攢起一絲清明,指了指飛舟之下。
少年立即會意,廣袖一振,攬盡芳華閣廢墟立時被一道溫和劍氣橫推而開,露出被禁製完美保護的地牢入口。
“扶我……?”君尋話未說完,便覺自己被人打橫抱起,穩步下了飛舟,又進入禁製,來到完好無損的地牢之中。
夕月已然平靜下來,正抱著幼弟的屍體呆坐。
見二人這般狀態進來,立即猜到方才外界定是發生了一場惡戰,起身讓出背後怯怯不敢動彈的女孩。
“兩位仙人,奴方才借用靈劍,將地牢門鎖砍斷了。這是奴同村的小苑……也是這群孩子中,唯一一個意識清醒的了……”
君尋提不起力氣,原本闔著雙眼靠在容華肩頭養神,聞言忽然伸出手指,扯了扯少年衣襟。
容華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有些猶豫,不料立即又被拽了一下,隻好將懷中人放下,仔細攙好。
“……你們,閉眼。”
君尋眯著眼,冷冷下令。
本就低著頭不敢直視二人的夕月與小苑立即死死捂住了雙眼。
容華看著師尊精致完美的側臉,一時有些費解。
孰料後者卻眼皮一掀,又轉向少年,同樣語氣冰冷:“你也一樣。”
容華不明所以,卻不想違逆師尊,隻好依言闔目。
隻聞身側沉默一瞬,緊接著一聲劍鳴乍起——
“……別睜眼了,走吧。”
君尋一拂袖,一道靈力直接將緊抱幼弟屍身的夕月與瑟瑟發抖的小苑推至地牢門口。
二者戰戰兢兢,如釋重負,趕忙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容華也被他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緊接著肩頭一沉。
“你也……別看了……”
君尋艱難出聲,卻是猛然傾身,吐出一口鮮血。
容華一驚,也顧不得是否違抗命令,當即睜眼將人牢牢抱住,余光卻不經意間瞥到身後景象,一時失語。
上百間牢房,每一間皆被劍氣所破。
那些倒在地上,或靈魂已被吞噬汙染、或即將魂魄破碎的孩子們,眉心都準確無誤地被赤金光劍貫穿。
……痛苦終結。
“叫你……別看!”
君尋極力忍耐的怒喝響起,少年立即回眸,卻見師尊捂著胸口又是一口血吐出,淋漓噴灑於灰暗地面,觸目驚心。
容華心臟都被揪緊了。
他蹙眉抱緊懷中逐漸失去意識的師尊,眼圈卻開始泛紅。
他的師尊……
明明是這世間最溫柔的人啊。
*
君尋躺在雲絮一般的錦被中,緩慢睜開了雙眼。
似有若無的蓮香飄入鼻尖,他下意識移動視線,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白影。
“你醒了?”
溫柔低沉的嗓音響起,含著令人心安的淺淡笑意。
君尋試圖說話,卻發現不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仿佛曾經查看君盡歡的記憶一般。
他心念微動,想到了識海中漂浮的紫珠。
正出神,他卻感覺手腕被一股溫暖力道覆上。
清冽靈氣順著肌膚相貼處仙脈遊走全身,溫柔卻不容抗拒地將他體內肆虐失控的疼痛撫平,梳理。
周身劇痛終於止息,連君尋有些混亂的識海都獲得了片刻安寧。
他再次望向那道看不清輪廓的白影,緩慢開口:“你,是,誰?”
這具身體似乎鮮少開口說話,發音方式極其笨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可對面那人卻似乎並不在意,聞言輕輕一笑。
“這麽多日,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他緩慢抬手,染著辛涼蓮香的指尖探過來,動作極輕柔地為君尋撥開睡得有些凌亂的碎發,笑吟吟道:“我一個人住,沒有名字。嗯……不如你就叫我‘蓮君’,如何?”
那人自顧自說完,又轉向君尋,嗓音溫柔:“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我……”
後者默了片刻,雙目微闔,似乎努力回憶了一下,旋即一字一句道:“我,叫……”
驀地,一聲輕喚憑空響起。
“……師尊?”
夢境光影迅速流逝,消失無蹤。
君尋睜開雙眼,幽紫鳳眸映入簡陋破舊的房梁。
他躺在一處蓮香繚繞溫暖懷抱中,一隻手腕被不松不緊地握著,體內清冽靈氣遊走,正一遍又一遍地安撫翻騰躁動的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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