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君尋根本沒打算回應他的試探,不動聲色地瞄準了容華眉心。
對修士而言,心臟受創,或許還能救活。靈台被毀,才是真的死透了……
至於主角死亡會對世界產生什麽影響?
無非便是崩毀重來,君尋早已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也根本不在乎。
容華遠遠站著,神色莫辨,垂在身側的右手卻悄然握住劍柄。
君尋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雙目微眯,手指舒展——
驀地,左掌心一陣刺燙,劇痛迅如長蛇,一路摧枯拉朽攀上胸口,死死纏住了心臟。君尋猝不及防,刹那面色慘白,卻硬咬銀牙,猛然放箭!
一直觀察對面動靜的容華瞳孔緊縮,玄鐵劍錚然出鞘,正欲格擋,金色流光卻險險擦過頰側,“嗤”地射入身後石壁!
原本暗自凝聚的魔影瞬間灰飛,尖銳慘叫響徹山洞,久久不散。
長弓重新化作金羽懸浮空中,摧心剖肝的疼痛也憑空消失。
君尋咬著牙關抬起仍在顫抖的左手,便見一枚繁複符文顯現掌心,殷紅如血。蛛絲般細微的光線由血符伸展而出,末端落入少年握著劍鞘的左手之中。
“師尊……?”
鬢發被流光削斷一截,飄搖墜落,容華卻無暇去管。
——他此刻已然確定對面是師尊本人,只是那直逼靈魂的殺意,究竟是衝他來的,還是對後方那隻魔獸?
少年死死盯著那張恨之入骨的臉,即便白綾覆目,露在外面的部分仍舊精致完美——一副極致殊麗的皮相,大抵是此人身上唯一可取之處了。
除此之外,似乎並無變化,除卻皮膚愈加蒼白外,還是那般……令人厭惡。
君尋壓下心中疑竇負手而立,一抬眸,便見主角目光銳利地凝視自己,毫不避諱,像是一匹正在評估獵物戰力的孤狼。
……看來原身在主角面前也是個瞎子。
他面無表情地接收著容華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殺意,冷哼了一聲。
後者瞳孔一縮,立即移開視線,又忽然醒悟似的轉回來,蹙眉觀察君尋片刻,這才單膝跪地,掏出一根短鞭,雙手將之高高奉至頭頂。
他死死盯著眼前纖塵不染的衣角,一字一句道:“請、師、尊、責、罰。”
君尋看他的反應心中隻覺好笑,分明從這短短五個字中聽到了磨牙的聲音,帶著一股子破罐破摔的狠勁。
短鞭與方才魔霧所凝的原身那根分毫不差,倒刺上盡是或新或舊的各色血跡,似乎歷史相當悠久。他隨手抓起,猛地一揚——
後者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撲通”一聲砸暈了遠處潛伏的一隻魔獸。
原本緊咬牙關準備挨打的少年也被驚得微微一顫,君尋似笑非笑地伸出兩根手指,傾身勾起了他瘦削的下巴尖。
金羽光芒柔和,將容華格外靈秀俊美的五官照亮。他似是有些意外君尋的行徑,被迫抬眸時,眼底有掩飾不住的戒備與疑慮。
“……緣何來此?”
君尋拇指發力,不輕不重地拭去他頰邊一抹血跡,便聞對方仰著頭艱難道:“容華……不是廢物,可以下山歷練……”
有些硌手。
君尋直起腰,指腹摩挲著,垂眸看他:“所以就來這種鬼地方?”
容華抿著唇,沒有回應,仿若繃緊的弦,隻待一句生死判決。
“……沒必要,”君尋冷哼一聲,“以後想去哪去哪,沒人管你。”
“……是。”
容華垂首,君尋一點下巴,卻聞“撲通”一聲——原來少年一直是強撐著的,此刻終於得了“恩赦”,如釋重負,又因心力交瘁,竟直接暈了。
君尋:“……嘖。”
……真是麻煩。
心念一動,金羽化作短劍,穿起少年後領提著人向外飄去。
他沒有理會洞口圍得水泄不通的小弟子們,隻揪著最開始出聲求人的女弟子引路,徑直由傳送陣回了老家。
只是……
君尋站在四面漏風的小窩棚前,在深沉夜色中努力確認了一下這當真是主角居所後,難得心軟地將人好好放在了被充作床鋪的草堆上。
這仙門弟子做的,簡直連牲口都不如。饒是君尋已經見過無數被師尊苛待的主角,也沒哪個這麽可憐。
看著容華周身皮開肉綻的傷口,他想了想,還是舉步踏入棚中,從袖中掏出了一枚玉瓶。
……容華暈得並不安穩。
昏沉中,仿佛含著冷霧的草藥香氣包裹而來,竟還隱約含著一股焚燒過的香木與桐花混合的溫暖味道。
傷口處黏住的衣料被輕柔揭起,溫暖柔軟的指腹撫過嶙峋猙獰的新舊傷痕,熟悉又陌生。
一股酸澀沒來由湧上心頭,眼前分明被黑暗籠罩著,卻飛快閃回無數畫面,幾乎要撐爆他的識海。
“阿裳,看我們的孩子,眉眼多像你。”
“仙魔苟合,有悖倫常!竟還生下孽種,當真天理不容——”
“他們要自爆元神了!快攔下他們!!”
“孩子……好好活下去……”
眼前似乎有光,金色的,紫色的,匯成洪流撲面而來,卻是將他溫柔卷起,送離混亂血腥的戰場。
容華下意識去抓,手腕卻被死死鉗住。奇異香氣湧入鼻尖,少年驚恐抬頭,便對上一張蒼老猙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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