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
他撫掌道:“本座不虛此行,來一趟仙界,竟能碰見如此有趣的美人!”
“只不過……”那人忽然伸出手指,隔空虛虛點上君尋胸口,低聲笑道,“美人心魔也太重了,竟比本座見過的許多魔修還重。”
他說著,視線又轉向不遠處仍在抓緊時間調息恢復的容華,眨了眨眼:“那小美人也同你不遑多讓,而你們竟然都沒墮魔,真是有趣!”
他說話並未壓低音量,容華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這種被人看透的滋味實在不爽,少年深呼吸,眼神清冷。
君尋偏頭掃了他一眼,褪色花瓣似的薄唇微啟,緩慢道:“比起墮魔……還是殺魔更合我意!”
話音未落,他刹那手腕旋轉,無盡意由頸側向後倒刺而去——
兩根修長手指憑空伸出,夾住月華劍鋒。
面前人影緩慢消散,撐傘的人不知何時竟再次到了身後,輕笑道:“同樣的錯誤,本座可不會犯第二次……”
男人微微傾身,嗓音繾綣,像是在與情人低語:“美人火氣真大,不如本座送你一朵明心花,清清火?”
君尋沒動,白綾之下的鳳眸卻眯了眯,笑意囂張:“送花?不如送刀罷。”
從那縷銀芒一出現,他便瞧出那是一柄極為精美鋒利的長刀,盡管裝飾太過華麗繁瑣了些,卻難掩鋒芒。
更重要的是,此刀刃芒虛幻玄奧,給他的感覺竟與光陰鏡中那枚清輝有些相似。
後者似是未曾料到有人能看清自己的兵器,微怔片刻,卻是松開了手中鉗製的劍尖。
君尋回首,便見他撐著傘後退兩步,偏頭眨眼:“美人,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抬手點了點自己胸口,揚眉道:“下次,可要給我看看你的心魔——”
“……哼。”
君尋惜字如金,半個字都不想多給這只花孔雀。對方也不再多做糾纏,身形再度虛化四散,緩慢隱入空氣之中。
鼻尖忽而繚繞起一股撩人冷香,壓下了胸口翻湧的血氣,連周身劇痛都松緩了不少。
原本已然快要爬上下頜的火紋開始逐漸消退,君尋垂眸,卻見衣襟處不知何時被人別上了一朵雪白花苞,正在緩慢張開嬌嫩的花瓣。
他冷笑一聲,將之捏下,隨手一拋,已然盛放的重瓣花朵飄搖墜落,卻在接觸地面的瞬間化作細碎光屑,消失無蹤。
假作真時真亦假,此人於幻術一道造詣不俗,只是很不巧,碰上了君尋這雙眼睛。
“少主……”
沙啞虛弱的呼聲響起。
君尋側目,只見先前被掀飛的兩人竟還沒死,正手腳並用地向著容華爬去。
經此一遭,少年已調息得差不多了,見狀秀眉緊皺,立時起身將二人扶起,一人喂了一粒靈丹,又幫他們擺好姿勢,方便入定恢復。
君尋看著少年忙碌的背影,心中冷笑。
——都自顧不暇了,還有心思去幫別人,真不知是善還是傻。
他腳步微動,緩步向容華走去。
無盡意被他握在手中,劍尖垂地,於砂土中劃出淺淺痕跡,與死亡宣告一般的沙沙聲。
少年背影微僵,卻是握著逢春起身回首,眸光冰冷堅定,背脊筆直,透著一股寧折不彎的勁,似乎是想要在他手下豁命一搏。
原本在他體內互相牽製的仙元魔氣竟出現融合的跡象,交匯處隱約出現一股無形之力,氣息玄妙,是君尋都未曾見過的一種存在。
他興致盎然,忽然想起初見時,小狼崽子分明身處弱勢,卻仍妄想要取他性命。
那雙線條溫柔,卻含著孤狼般銳利眼神的冰冷眸子,實在讓他玩心大動。
君尋很久沒有發現如此適合“鑄劍”的“材料”了——
唯有世間最鋒利的劍指向自己時,那種感覺,才會讓他真正意識到自己是活著的。
所以他願意花時間,去培養這柄尚不成熟的“劍”。
君尋看著容華,驀地勾唇,緩慢道:“一句話的機會,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來吧?”
少年本已做好殊死一搏的準備,被他一席話砸得猝不及防,竟短暫怔愣一瞬,旋即快速反應過來。
——他身負血仇,能不死,自然要拚命活著。
容華垂眉,大腦飛速運轉,不過幾個呼吸,便抬起了頭。
“……我聽見你問那人什麽了,”他盯著美人遮目的白綾,“你想要‘神器’,是嗎?”
容華頓了頓,又緩慢道:“我知道……哪裡還有這東西的碎片。”
林間一時陷入死寂。
逢春靈力造成的綿綿雨絲已將二人衣發打濕,少年纖長睫毛上,甚至掛著無數微小脆弱的水滴,隨著他羽睫顫動搖搖欲墜,好不可憐。
半晌,一聲輕笑終於打破沉寂。
君尋松手,無盡意化回金羽,乖乖飛回鬢邊落下。
“你成功了。”
他笑吟吟地伸出兩根手指,飛快一撩少年下巴尖,旋即向他伸出一隻手臂,嗓音懶散:“扶我。”
容華被他轉變過快的態度一噎,捂著下巴走了過去,又被對方沒骨頭似的倚了上來。
被雨絲打濕的衣物透著陣陣寒意,凍得少年渾身冰涼。
可此時美人入懷,卻好似突然靠上了一塊燒得通紅的炭,燙得他險些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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