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絕不知何時恢復了原貌,見狀也不由皺了眉,想要給他把脈,卻被對方隨手一掙,避開了。
“沒用的,”君尋好不容易喘過氣來,沒精打采道,“不要浪費時間,走吧。”
按照容華的速度,少則半日,便要循著魂契追來了。
若真被他追上,短期內可就跑不掉了。
見他堅持,汨絕也隻好妥協,隻從懷中再次摸出一枚藥丸,遞了過來。
又是那股腥臭苦辣的味道,君尋問都沒問,接過丹藥直接吞下。
暖流由胸腔擴向全身,終於將他的精力稍稍補回一點。
君尋強打精神,召出兩柄長劍,當先一步,向著緊閉的殿門走去。
與他從前見到的所有歸一神殿都不太一樣,此地除卻外圍大陣,似乎根本沒有設立任何防禦措施,連預想中的活死人攻擊都沒有。
君尋推開殿門,兩把長劍則主動飛入黑暗之中,承擔起了照明的職責。
雕梁畫棟的殿宇之內,穹頂是星軌日月、雲海翻卷,地面則是一副被縮小了無數倍的碧霄地形圖,被中央一道魔淵分成兩部分,遠看竟有些像是一面太極圖。
象征仙域的一半,又特別標亮了神諭山脈的范圍,近神天高高聳立,露出一向隱於雲層之中的全貌,竟像是一處雲海之上的水榭。
君尋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逐一掃過四壁寶石鑲嵌裝點的壁畫,終於深吸一口氣,冷嗤了一聲。
“這畫倒詳細。”
汨絕看熱鬧不嫌事大,嘖嘖讚歎:“瞧瞧,這鳳凰惟妙惟肖,被擊敗鎮壓的模樣也栩栩如生,簡直要令人身臨其境——”
君尋懶得理他,徑直來到“近神天”的位置,伸手一拍!
蘊含掌心的靈玉被壓力碾碎,登時湧入雕塑之中。
遍布整座大殿的傳送陣法被靈力喚醒,當即發光運作,將二人身影瞬間淹沒。
眼前白芒溟濛,傳送時的抽離感幾乎讓君尋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氣血再次翻湧起來。
汨絕眼疾手快將人拉住,同時撐起護罩,這才讓君尋免於當場吐血的結果。
傳送陣的光華散去,二人睜開雙眼,卻齊齊陷入沉默。
這是一處被挖空的山窟,沒有任何燈燭,卻有成千上萬的雪白根系蜿蜒其中,兀自發出溫柔清聖的光華,將整座洞窟映照得如同白晝。
君尋眸光跟著遒勁蔓延的根須向下,只見一隻通體雪白的鳳鳥被以一種僵硬別扭的姿勢纏繞禁錮於半空之中,周身關鍵穴位皆被雪白根須貫穿,數不勝數的細碎光華蔓延而出,被吸收輸送至琅玕樹本體。
被迫張開的右翼被一道血淋淋的傷口縱貫,流出的血液卻也毫不浪費地被吞噬吸收,成為這座“囚牢”的養料。
視線再向下,卻見粗壯樹根分化為無數手指粗細的觸須,盡頭連接著一道道緩慢移動的黑袍身影。
汨絕眉心緊蹙:“這些……不會都是……”
“沒錯。”
君尋望著他們前行的軌跡,面無表情。
不得不承認,隋無跡這人還是有點東西的。
他一早知道單單陣法早晚會被人發現端倪,屆時世人若發現妖物未死,而是被聖宮圈禁利用,定然物議沸騰,於聲名無益。
更何況,尋常陣法也困不住鳳凰這種天生靈物。
可若是用其他有生命的東西呢?
若是用琅玕樹為載體,源源不斷地用新的生命填補進去呢?
饒是鳳凰再厲害,也無法敵過這種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消磨。
所謂的歸一神殿,原來並不止是為了收集信徒的生命力來為聖人延長壽數,還有選出根骨最出色的苗子,用來填補鎮壓鳳凰的陣法。
……當真是好手筆,好算計。
君尋垂在身側的手指握緊,關節已然用力到泛白。
與鳳凰不同。
這些被根系鏈接的少年都依賴著琅玕樹為他們保留著最後一口氣,樹若被毀,這些孩子便都活不成了。
汨絕也察覺到了他的心緒起伏,皺眉道:“如今怎麽辦?那群老東西想出這麽個法子來,是料定了你不會為了脫困取走他們的性命。”
“……怎麽不會?”
君尋蜷起的指尖緩緩舒展,驀然一笑:“你也以為,我還是從前的我嗎?”
從前的鳳凰或許心懷慈悲,純真熱忱,又怕雪塵生氣,幾乎從不殺生。
可如今的君尋早已在輪回中手染不知多少鮮血,區區幾條性命也配讓他手軟?
汨絕一笑:“也是。”
他轉眸望向正中唯余一口氣息的鳳凰:“你想怎麽做?”
君尋抿唇,沒有回應。
同天譴山一般,這些活死人的行進軌跡便是構成大陣的主要紋路。
若只有陣法,大可尋到薄弱處,將之破除,可與琅玕樹結合後,若未能同時將所有根系剪除,缺失鏈接的根系便會向外伸展,尋找新的活物填補空缺。
可能是動物……更有可能是人。
除了自爆,他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到合適的辦法。
見他不說話,再聯系方才在琅玕台上的反應,汨絕顯然也和他想到了一起,一向妖冶玩味的眉眼也皺了起來:“你不會想自爆吧?”
君尋看他一眼,卻沒有隱瞞的意思:“唯有此法,最為穩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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