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根手指:“既如此,再告知你一事——‘仙者修形,聖人修意’,聽過吧?”
君尋頷首,對面又道:“這話其實還有一句,叫‘神明修心’。”
“碧霄界是鴻蒙孕育生命的火種,小蓮花則是順應而生的意志。他生而為神,卻也因此受限,若有朝一日要神格圓融,成為如鳳凰一般翱翔鴻蒙的存在,修心之路必不可少。”
“你也不必這般看我?心存懷疑,不若親身一試,此法亦可助你消化本源。”
金發君尋微微勾唇:“而今一切,焉知不是一場試煉呢?”
見他神情,君尋也知問不出更多東西了。
看著對方打著哈欠靜待消散的模樣,他忽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我前世——”
對面瞥他一眼:“是上一個涅槃期。”
“額,上一個涅槃期,性格也像你這麽……”
君尋斟酌了一下用詞:“這麽……跳脫嗎?”
對面一哂:“……你是想說囉嗦吧?”
君尋:“……”
這也不能怪他,看著另一個自己做出本人絕不可能出現的動作與表情,多少都會有些混亂兼幻滅。
“自然不是,一縷意識並不能投射一個人全部的性格,往往只會反映其中的某一部分。”
金發君尋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又笑了笑:“總之,任務達成,我也就要消散了。臨別前,再給你最後一個忠告吧。”
他忽而壓低嗓音,正色道:“涅槃之火,是絕路,亦是生機。”
*
永夜之下,連天時的概念都被混淆。
容華枯坐昏黃燈火之間,思緒百轉,同時一遍又一遍地為師尊疏導仙脈,安撫火焰,已不知過去了多久。
驀地,他有所感應般抬眸。
注入師尊體內的靈力被無形之力盡數調用,容華立即釋出更多,當即欣喜發現對方滿身火紋開始緩慢停止遊動,色澤也由深紫開始泛金,減淡,繼而消散。
與此同時,榻上美人羽睫輕顫,悠悠醒轉。
“師尊!”
意識恢復清明的刹那,一聲低喚同時響起。
君尋視線由頭頂床幔移開,緊接著落入一雙欣喜急切的青碧雙眸。
“……我睡了多久?”
喉間好似卡著刀片,剛出聲,他就皺了眉。
容華立即伸手端來一杯清茶,邊扶著君尋飲下,邊道:“按時辰來算,大約三日了。”
燭光之下,白衣青年碧眸愈發溫潤剔透,君尋感受著口中遺留的蜂蜜清甜,定定看了他一會,薄唇輕啟:“封印,還疼嗎?”
那一夜荒唐時,他曾趁容華不備在其心口落下封印,本意是為了在隋無跡面前掩蓋容華的本源氣息。
那日琅玕台一戰,容華觸發封印後一直未曾處理,直至此刻,君尋還能在其胸口看到流傳的火紋,想必仍在時時灼燒。
容華神色微僵,卻還是輕聲道:“不疼。”
君尋嗤笑一聲:“……說謊。”
他尚未退熱,嗓音低啞,吐字卻仿佛貓咪尾尖,於人心底撩起繾綣的癢。
容華眸色暗了些許,緩慢道:“師尊睡著的時候,我想了很多。”
靈識與身體都無比疲倦,君尋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聞言只是從鼻間“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容華斟酌片刻,方道:“弟子一直在想,世間之人眾多,為何唯獨我能承接神器碎片,又為何獨獨我與師尊夢中之人生得相似?”
這次輪到君尋怔愣了。
見他不語,容華仿佛收到鼓勵般接著道:“您夢中之人……其實是蓮神,對吧?”
青年緩緩抬手,按住胸口依舊灼痛的火紋封印:“而這封印,封得也並非我的仙力,而是本就存在於神器碎片的蓮神之力,對嗎?”
“您分別前特意落下封印,是怕自己奪回真身鎮壓魔淵後余力不足,怕我暴露在隋無跡的感知之下。”
容華越說越肯定:“之所以如此,定是因為此人便是當年蓮神隕落的真凶,而我……無論是蓮神轉世,抑或是神器化人,隋無跡一旦發現都絕不會放過。”
君尋一時無言。
他一向知道容華心細,卻不想他竟能由細枝末節中探知如此多的信息。
見榻上美人已然驚訝到忘記掩飾神情,容華微微一笑,伏低身體:“近萬年過去,我不信隋無跡未曾嘗試過將神器碎片納為己用,但他應該從未成功過。而我卻可以毫無阻礙地吸收碎片,這恰恰佐證了我方才的觀點。”
“更何況,在以神器碎片為核的觀世鏡幻境之中,若我只是紅塵萬華化形,絕不會替換掉師尊記憶中的蓮神。除非紅塵萬華,便是蓮神的本體。而您跳下魔淵之前的話——待碎片集齊我便能了解一切,更說明了這一點。”
一大段話說完,二人之間的距離也已然拉進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君尋鮮少這樣被動地被人壓在身-下,卻因太過驚詫忘記了推拒。
“所以……我就是蓮神。”
容華垂眸,指尖愛憐地寸寸撫過前者飛揚精致的眉眼,嗓音低啞:“而我們此生的相遇,並非天意的巧合,而是我當年在必死之局,竭盡全力下……命運的必然。”
他說完,終於垂首,在君尋眉心印下一吻。
“我說的對嗎,阿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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