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終於抬起眼眸,看了君尋一眼。
少年見他終於有反應了,立時眼眸一彎,昂著下巴尖道:“正巧呢,我身上有,可以送給你,但是——”
“……為什麽?”
未竟之言被驀然出聲的少年打斷,他直直盯著君尋的臉,黑漆漆的眼眸平淡如水,就連表達疑惑也只是一歪頭,根本沒有半點表情。
君尋似乎第一次遇見這種奇怪的問題,莫名其妙地抓了抓頭髮,又悄悄瞄了一眼身旁微笑的白衣青年,這才不情不願、別別扭扭地開口:“那些人有眼無珠,看不出你的鑄劍之法特別……”
他仰著臉,難得好脾氣地解釋起來:“你這劍實在是把好劍,只要有一道極炎之息激發劍靈,必能超越頂尖仙劍!他們看不懂,是將璞玉當做廢石,暴殄天物——”
紅衫少年說著,又把話題拐了回去,眨著眼睛道:“我可以送你一道,但!是!你要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還有,你用得是何種鑄造之法,我看過那麽多書,為什麽都沒有寫?”
“雲星夜。”
少年回答十分乾脆,嗓音平靜沉定,毫無波瀾,似乎說得不是他自己,而是毫不相關的外人。
“他們說我在一個繁星之夜被人丟在雲家門前,雖身負信物,卻生母不詳,不配住在雲家大宅。”
君尋皺眉望了一眼不遠處門庭華貴的朱漆大門:“那你住在哪?”
少年向北方的小山頭一指:“我於劍廬鑄劍。”
他默了默,然後向著紅衫少年一伸手。
後者揚眉叉腰:“你還沒告訴我鑄造之法呢!”
雲星夜卻沒回話,只是執著地將手心又向前遞了遞,意圖過分明顯。
君尋:“……”
容華鮮少見到師尊吃癟,一時覺得有些好笑,正欲出言調解,卻見後者長歎一聲,竟從袖中摸出一根流光溢彩的雪羽。
“喏,”君尋將羽毛放入他掌心,頗有些不甘心道,“以此物淬煉,你這劍便能成了——”
“走。”
少年雲星夜一眼瞧出這是何等珍寶,黑曜石雙眸登時一亮,將雪羽利落收起,反手拉上君尋向著北方走去。
“——嗯嗯嗯嗯???”
“你拉我幹嘛!”
後者顯然也沒反應過來,隻記得回手將身後容華拉上,卻聞雲星夜道:“帶你,去劍廬!”
小君尋立時不抗拒了,轉而變成兩名少年拽著容華一路向北,終於來到一處茅草屋前,正是雲星夜所謂的“劍廬”。
後者未及開口,二人便一頭鑽進了藏劍室。
容華隻好充當起護衛的職責,頗有些無奈地靠著門外廊柱,靈識之力散開,邊聽著室內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鑄器之法,邊暗自留意周遭,一等便是幻境內將近一日的光景。
直至日頭西垂,夜暮四合,這才聽得藏劍室內交談聲弱了下來,大門敞開的同時,一席紅影飛躍而出!
容華下意識張開雙臂,就被撞了個踉蹌,緊接著腰身一緊。
偷襲得逞的君尋攬著青年細腰,笑眯眯介紹起來:“這是蓮君,世上最厲害的人!”
容華忽然想到上一個幻境,師尊曾言明要化名,看起來似乎一直沿用下去了。
於是他從善如流,笑著附和道:“我家卿卿才是最厲害的。”
紅衫少年顯然對此話非常受用,精致玲瓏的小下巴又開始仰了起來,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
雲星夜愣愣看了他們一會,終於緩慢道:“你不該幫我。”
君尋有些費解,卻還是輕哼一聲,反駁道:“世間哪有該不該幫?我想做什麽,自然便去為之,又與他人何乾?”
雲星夜終於垂下眼眸,沉靜面容上第一次有了些許情緒的痕跡。
“……他們說,我是個野種,只會拖累別人,不配活在世上,更不配進雲家。”
君尋一聽便欲反駁,卻驀地回眸,望了容華一眼,目露詢問。
後者立即猜到師尊應是有什麽事情要征求自己的意見,卻不出言干涉,隻含笑開口。
“凡是由心而為,卿卿可以自己決定。”
少年紫眸當即肉眼可見地一亮,立即轉向雲星夜,一拍後者肩膀:“我見你收藏的作品中有星盤,可見是研究過星軌的。”
玄袍少年有些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
君尋又笑:“那你知道,群星對於世人?有何意義嗎?”
雲星夜道:“映射命運。”
君尋一撫掌,忽然抬手,直指三人頭頂天穹繁星之間,一枚極不起眼的亮澤:“你看那顆星星,好不好?”
雲星夜仔細看了看,認真道:“很小。”
君尋:“……”
他氣得一跺腳:“你才小!這是我的星星!”
“它還是顆無主之星,”君尋接著道,“今日你將鑄劍之法教給我,作為交換,我就將這顆星星送給你——”
這下輪到雲星夜發愣了。
漆黑雙瞳盯著紅衫半晌,他也沒能憋出一句話來,只見那名喚梧卿的漂亮少年指著星辰,笑意盈盈。
“你看,它那麽小,卻那麽亮,總有一日會長明於世,照耀蒼穹。”
君尋轉向他,笑道:“到那時,你會和它一樣明亮嗎?”
玄袍少年沉默許久。
身後草廬搖搖欲墜,各種工具亂七八糟堆了一地,目之所及,所有陳設都破舊不堪,甚至稍微一捏恐怕就會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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