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容華暫時歇了抓一道黑氣行溯回術的念頭,反手握住逢春劍柄,只是輕飄飄一揮——
半月形弧光霎時以二人為中心漫出,頃刻蕩平四野雲氣,露出最一開始壽宴舉辦的雙層高台來。
原本晴空萬裡的海域此刻已然灰雲壓城,連帶著下方海水都不知被什麽影響,竟呈現出如墨一般的漆黑,並呈向上倒卷狀圍來,竟像是要將高台吞入水中似的。
老宗主不知何時恢復了正常,見白衣聖人終於收劍入鞘,立即顫巍巍爬了起來,向著容華深深一揖。
“……大人。”
後者剔透凝碧的冷眸微轉,終於落在了幾乎匍匐在地的老人身上:“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大人恕罪……”
老人嗓音顫抖,根本不敢抬頭:“讖言的確是真,只是沒有那般詳細。在下所見,那枚落入汙塵的隕星……是您。”
白衣青年面無表情:“所以你想借此機會殺了我?既如此,又為何化身少年來試探我?”
老人默了許久,這才細若蚊鳴地應道:“……是。”
他的嗓音似乎又開始哽咽起來:“是在下愚蠢,若非為大人所救,恐怕至今仍未醒悟……”
容華默了默,沒有回應。
他如今滿心都是師尊安危,對老宗主的解釋並無興趣,正準備再次發動靈識尋找,余光卻偶然注意到不遠處一枚幾乎隱藏在桌椅陰影之下的小盒子。
青年當即瞳孔一縮。
若他沒有記錯,這盒子正是少年師尊方才穿行人流時,緊抱懷中的那一隻。
容華心念一動,一尺見方的紅木盒子當即懸浮而起,被無形力量帶著飛至面前,又緩慢打開——
火紅絨布之上,正安安靜靜躺著一盞千瓣蓮花燈。
花燈通體潔白,一看就是用心編織而成。蕊心處有九枚獨立的花瓣,形狀竟與容華從前所見過的神器碎片很是相似。
容華伸手,由蓮心花瓣間一抽,正捏出一張灑金信箋,兩列墨字龍飛鳳舞,躍然其上,一看就是師尊的筆跡——
“雪塵,君尋”
“莫失,莫忘”
容華:“……”
他閉了閉眼,小心翼翼地將信箋折好,收入袖中,這才捧起了那盞蓮花燈。
老宗主一直在悄悄觀察他,見狀終於試探道:“大人可是要尋那位與您同行的紅衣人?”
容華睨他一眼,並不想搭理。
老宗主有些心虛,又道:“觀世鏡中陣法特殊,在下為其他人安排的,都只是重新經歷一段某時期的記憶,那位紅衣美人想必如今只是身處另一段記憶之中,待在下調動星盤,便可——”
“沒用的。”
容華見他抱起星盤,終於開口:“這個地方,你已經控制不了了。”
方才被圍攻之時他意識到不對,立時放出感知,卻發現整座觀世鏡早已被一股陌生特殊的力量籠罩,且是他從未遇見過的靈識強度,幾乎要壓過如今的自己。
就連原本明晰的師尊氣息,都在那股力量的影響下變得模糊起來,竟無法明確定位。
“怎麽可能?”老宗主聞言一怔,自言自語道,“鏡核分明在我手中,怎會無法控制??”
容華懶得跟他解釋,老人卻不信邪,立即催動懷中星盤,可無數道念力投進去,卻沒有激起半分反應。
黑玉質地的星盤一片死寂,仿佛只是一塊沒有生氣的石頭。
“不可能……不可能……”
老宗主不住低喃,似乎受到極大打擊,面色立時灰敗蒼白下來。
容華垂眸瞥了他一眼,旋即抬起左掌,向前一伸——
白皙掌心當即微芒一閃,淺青色的蓮花紋印緩緩浮現。青年玉眸剔透,倒映出清正柔和的蓮紋,卻顯得愈加深不見底。
驀地,容華眸光一動。
原本只是半開放狀態的青色蓮紋竟微微一顫,緩緩盛放。
隨著花瓣的舒展,一點鮮紅於蓮心顯露,緊接著蔓延擴散,直接將整朵蓮花染成刺目血紅!
無數血色光線由蓮紋四散而出,一番遊走後,最終匯聚融合為一絲,直直接入不遠處一方兀自翻滾的雲團之中。
容華毫不猶豫,幾乎是立刻邁開腳步,循線而去。
霧氣散聚,包圍而來,卻意外地對他沒有任何抗拒之力,容華略一沉吟,撥雲而行——
腳踏實地的瞬間,便聞一聲高喝乍響!
“你們懂什麽!!!”
平日裡慵懶繾綣的縹緲嗓音竟染著少有的氣憤之意,容華收起蓮紋,抬眸去瞧,便見一襲耀眼紅衫的少年正被一群人圍著,身後還護著一道玄衣身影。
比起上一個幻境中還不到舞杓之年的模樣,這一次的師尊雖仍是少年形態,卻明顯長開了些,約莫有十五六歲了。
少年眉眼間稚氣稍蛻,紫眸卻仍舊澄澈見底,盡是未經風霜的澄淨透亮。此刻被怒氣充盈,倒顯得愈加鮮活明豔,靈動非常。
“哼,我們怎麽不懂?”那群將他圍起來的青年中,有名明顯衣著華貴些的,聞言當即伸手一指,嗤之以鼻道,“他那把破劍,倒貼錢都沒人要,還想憑這垃圾進我雲家的大門?做夢!!”
“你!!!”
少年君尋氣得臉都紅了,卻實在涵養太好,即便氣憤至極,也根本說不出什麽傷人的話,是以憋了半晌,也只能憋出一句:“凡夫俗子,目光短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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