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什麽呢?”
君尋定定望著那雙逐漸湧上暗色的青碧眼眸,眉心輕皺,立即松開容華衣領,又推了他胸口一把:“快到了,幫我遮遮。”
暗潮刹那消退。
容華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想要揮袖招來雲霧將師尊籠罩,卻被對方按住手臂,搖頭道:“你靈識特別,此行不知會有何變數,先別顯露太多。”
容華點點頭,緊接著摸向袖口,抽出一根冰絲白綾小心為師尊戴好,這才微微垂眸,視線掠過對方靈體隱約泛著金邊的發梢,同時掩下眼底波瀾。
君尋指尖撫過面上觸感熟悉的白綾,心情有些複雜。
五年未見,倒難為容華還記得他最慣戴的料子。
不遠處的高台上層,各大仙門前來與會之人皆已落座,君尋粗略一掃,除卻老熟人謝疏風,與仍是一副勁裝鬼面的卻亭舟外,連長明宗帶隊的都是一副生面孔。
看來昨夜閑聊時,容華所言非虛。
修界弱肉強食,迭代飛快,除卻屹立數千年的四大仙宗,這五年時間,又是一波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新宗門。
大約聖人身份特殊,所以故意被安排壓軸登場,是以鯤鵬靠近的同時,場上所有的視線也都聚集而來,落在二人身上。
君尋心態良好,老神在在地順著容華的攙扶落地,又一路任其引至上首,最後在眾人幾乎呆滯的目光中往專為聖人準備的位子一歪,自顧自斟起酒來。
反觀那位手段狠辣、凶名遠揚的新聖容雪塵,卻順理成章般落座一旁,甚至還捏起一顆葡萄,仔仔細細地剝了皮,送至那位紅衣美人唇邊……
眾人:“……”
你們真的不要注意點嗎???
“聽、聽說,新聖前些時日辦了選妃大典……”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用手肘頂了頂坐在隔壁桌的好友,遲疑道:“這位便是……那傳言中的新歡?”
後者搖搖頭,嘖嘖感歎:“選妃?新聖根本沒露面好吧,這位也不知哪冒出來的,聽說這幾年魔域那些人變著法地往聖人床上塞人,也不知這是第幾個……”
前桌的人也聽見他們討論了,卻是嗤之以鼻:“管他第幾個?就看他這張揚妖孽的樣子,照我看哪,新聖留這妖妃在身邊遲早是個禍害——”
君尋二人的靈識強度高出這些人不知幾倍,旁人聽不到的傳音,在二人耳中卻無所遁形。
聽到“妖妃”二字,君尋終於忍不住,似笑非笑地隔著白綾睨了容華一眼,旋即薄唇微啟,一口咬下對方指尖剝好的葡萄。
紅唇合攏時,還有意蘿白無意地探出舌尖,在他指腹緩緩一勾。
聽著下方驟然沸騰的議論之言,與倒吸氣的聲音,容華無奈輕歎。
即便不看,他也想象得到師尊此刻神情,那雙波光瀲灩的紫眸定是如貓兒一般眯起,居高臨下,盡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玩味笑意。
……可他卻越來越吝嗇。
不止是師尊的眼神,還有師尊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都不想再讓人窺見分毫。
師尊是他的。
完完全全,是他的。
分明靈體寒暑不侵,再加上身處觀世鏡中,更不會有季節變化,可在場眾人卻沒來由心頭一悸,竟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
場上騷亂戛然而止,那些交頭接耳之人下意識抬頭,卻見空中雲霧不知何時聚攏而來,將那乖張放肆的“妖妃”全身籠罩,竟令人再無法窺見分毫。
唯有雲團湧動間,能隱約露出一隙燦爛如霞的火紅衣角,竟比無遮無擋時更要扣人心弦,動人心旌。
“……哼。”
正出神間,一聲冷哼乍響。
分明只是一個簡單音節,卻仿佛驚天擂鼓,在眾人胸口重重一錘!
連謝疏風與卻亭舟都不約而同咬緊牙關,靈體都肉眼可見地透明了些,遑論修為不及二人的仙門領隊們,俱已靈體劇顫,幾乎要被這一聲震散。
反觀始作俑者,卻隻雲淡風輕地蕩了蕩勝雪衣袖,似乎只是想抖落並不存在的塵土。
與此同時,幾不可見的寒氣波紋般四散而開,竟直逼那些議論君尋之人,勢頭之盛,威勢之強,像是要將那些人的靈識就地打散。
殺機臨頭,那些仙門長老面色劇變,紛紛飛身而退,卻聽得一聲輕咳憑空響起——
高台盡頭,玄異力量仿佛春風過境,不偏不倚迎上凜冽寒波,將其中和消解。
風雲盡散。
險些被聖人直接震碎靈識的仙門長老死裡逃生,“撲通”一聲跪坐在地,扭頭回望。只見玄極宗主懷惑早已盛裝打扮,候在高台邊緣,此刻正恭敬見禮。
“師尊。”
容華眼神冷冽,遙遙落在不知何時從天而降的蒼袍老者身上,白玉面具光華冷冽,已是不悅之至了。
反觀後者,卻在聖人起身的刹那愣在當場。
整座高台莫名陷入詭異死寂之中。
謝疏風一直死死盯著被雲霧籠罩的君尋,眉頭緊鎖;卻亭舟根本沒有出面的意思,那些僥幸逃生的又壓根不敢吱聲,生怕哪裡一個不對付直接被容雪塵捏死。
直到懷惑發覺不對,開口又喚了一聲“師尊”,這才將老宗主的眼神拉回。
君尋隔著雲霧與白綾,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峨冠博帶的蒼袍老者,眼底流光翻卷,星海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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