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五年多……師尊去哪了?”
君尋睜開雙目,懶懶看他:“做了個夢,順便複了個活。”
容華抿唇:“可是藉由雲宗主之手?”
君尋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卻還是一點下巴,懨懨道:“雲星夜……也不知因為什麽條件,才答應鬱雪歸打造身體。”
他說著,忽然眸光一轉,落在容華陰晴不定的眉眼間:“怎麽,吃醋了?”
容華周身氣壓都低下來了,可面對君尋問話,仍舊是十足十的耐心溫柔。
“弟子回來後曾與鬱雪歸交手。此人深不可測,從不吃虧,如今用盡心思將您召回,只怕會留下什麽後手。”
誰知君尋聞言,卻吃吃一笑,懶懶道:“他自然不吃虧,復活我,是想要為師清理門戶呢。”
他天生嗓音悅耳,說話時又喜歡拖長尾音,愈發顯得語調繾綣。
就如同此刻,分明字裡行間腥風血雨,可從君尋嘴裡說出來卻偏偏仿佛只是一場玩玩而已的人生遊戲。
容華本該早已習慣他玩世不恭的語氣,可此時聞言卻是一怔,眼眸微垂。
“那師尊……是來殺容華的嗎?”
君尋莫名其妙,直接回他一個白眼:“……我有病?”
開玩笑,他雖不喜人際往來,卻也不是傻子,親疏之別心中自然有數,作甚要聽從一名陌生人指示,反而回頭傷害真心對待自己之人?
容華又是一愣,緊接著搖頭失笑。
不愧是師尊……果然從不讓人失望。
他含笑抓起青年細腕:“既如此,更要好生查看對方有無留下暗手了。”
感受著湧入仙脈的澄明靈流,君尋從鼻腔“哼”了一聲,算是應答,任由對方診起脈來。
“對了,”他似乎想到什麽,“你從何處將‘莫失’‘莫忘’尋回來的?”
若他記得不錯,上一具身軀的儲物空間應該早就跟著身體灰飛煙滅了,莫失莫忘自然也不例外。
孰料容華聞言,握住師尊手腕的五指又緊了緊。
“我……醒得比較早。”
容華反應了一下君尋提到的兩物,緩慢道:“醒來後不見師尊,便爬起來在淵底好生搜尋了一下……這些只是弟子找到的一小部分。”
說得雲淡風輕,可君尋又不是傻子,適才看到深淵之底那般景象,便能猜到容華所謂的“搜尋”要面臨何種困難折磨了。
君尋隱約覺得這也許便是他中斷鍛體的原因,雖荒謬,卻又格外合理。
想到墜崖時容華那句告白,他默了默,正欲開口,容華卻忽然神情一轉,伸手抓來面具,帶好。
君尋揚眉,但見對方揮手一揚,床榻半邊帳幔層層垂落,直接將他遮在了後面。
與此同時,殿內空氣波動一瞬,竟憑空顯現出一道黑衣身影。
“聖人,”那人低垂著頭,連看都沒敢抬頭看,隻言簡意賅道,“……時間夠了。”
“嗯。”
容華淡淡回應,卻未立即動作,反而轉向被簾幔遮擋的一側榻上,嗓音無盡溫雅柔和:“那我先離開半日,好嗎?”
黑衣人隸屬聖人親衛,卻從未聽過這位大人如此溫存的語氣,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他心中猶豫再三,卻還是沒能忍住心底好奇,不顧上司告誡,悄悄抬起了視線。
一向衣冠整潔的聖人此刻華襟凌亂,處處透著一股子非同尋常的氣氛。
而淺青色紗帳掩映間,隱約能瞥見一道綽約身影,單手支頭,姿態慵懶閑適。
聖人語畢後,那人便輕哼一聲,懶懶道:“……快滾,多滾幾日,別饒人清夢。”
前幾日積累的睡眠在一夜消耗後終於用盡,君尋此刻困倦得厲害,出口之言懶散驕矜毫不客氣,甚至還透著一絲不悅。
可在親衛耳中,卻仿佛被寵壞的小作精,正埋怨聖人遲遲不歸……
黑衣人瞪大眼睛,面具之下的臉瞬間漲紅。
世間敢這般對聖人說話,如今還能好好活著的人,恐怕除了這一位再不會有第二個了。
他暗暗歎息,好不容易找回冷靜,正收拾心情,孰料白衣聖人卻低笑一聲,忽然向著紗幔之後一俯身。
“師尊……”
君尋馬上就要睡著,耳邊卻有溫熱呼吸噴吐,緊接著響起了容華含著笑意的清泉嗓音。
“乖乖等我。”
君尋:“……”
為師看你是皮癢了。
他眉心輕蹙,正欲睜眼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擾人清夢的狼崽子,唇邊卻驟然被什麽輕輕一觸。
君尋:“……???”
他猛然睜眼,與此同時反手一道劍氣揮出,卻打了個空。
容華原本所在位置不知何時已空無一人,連殿中那名黑衣人都不見了,仿佛適才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君尋坐在床沿沉默片刻,旋即緩慢抬手,碰了碰似乎仍舊留有清幽蓮香的唇邊。
他輕哼一聲,披衣起身,向殿外走去。
門外的青衣侍從見他再次衣衫不整地溜達出來,面紗之後的小臉“騰”地一下紅了。
君尋睨他一眼,也不打算開口解釋了,只是向著回廊另一側踱去。
那邊立著一株足有三人合抱的萬年明心花樹,無數雪白花瓣正在晨風搖曳中洋洋灑灑飄落,仿佛一場隆冬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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