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不閃不避, 假面之下, 玉眸冷冽, 幾乎要凝出寸寸堅冰。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動過一根手指, 可謝折衣的身形卻驟然停滯, 分明沒有任何靈氣流轉的跡象, 可天地氣機卻為聖人所趨,將他以一個頗有些詭異的姿勢困鎖半空,再也動彈不得。
謝折衣嘗試掙扎無果,卻也不慌,隻眯著眼睛笑:“……還真的被你抓住了。”
容華不緊不慢地整理著因行動有些散亂的衣襟,眼神卻在謝折衣臉上略一停頓,饒有興趣道:“原來鼎鼎大名的聖宮第一美人折衣仙子,竟是男兒身。”
謝折衣瞳孔微縮,卻罕見地抿了抿唇,繼而垂眉一笑:“想不到,竟是你最先發現。”
容華腳步停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閣下是男是女,我並不感興趣。”
他視線掠過對方手中的靈劍逐流:“只是想聽聽,閣下放著歸一神殿與聖宮不管,跑來蕭州作甚?”
就在青年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沉悶雷聲於眾人頭頂乍響,順著陰暗雲層擴散而開。
容華略一抬眸,心底卻沒來由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可謝折衣卻好似完全沒聽到他的話,視線格外大膽地在白衣聖人身上逡巡一圈,緩緩道:“這麽好的軀殼……當初放你離開,簡直是芳舟的失誤。”
容華動作微頓:“你什麽意思?”
謝折衣輕笑一聲:“你不會……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吧?”
他抬眸,盯著聖人冰冷淡漠的眼瞳:“魔宮聖女華雲裳懷孕時被追殺,意外中,竟將聖物蓮花台吸收,與腹中胎兒融合,不然你以為……聖宮為何會放任你出世長大?”
“若非蓮花台,何以神器碎片皆會對你那般親近,還能如此輕易被你吸收?”
謝折衣冷笑:“虧得芳舟鑽研十幾年……人造的容器終歸比不過生而一體的——”
又是一聲悶雷綿延而開。
容華抬起左掌,看著血紅蓮紋緩緩顯現的同時,似乎還有一道極淺淡的陰影隱於其後,若非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魂契牽系於主魂之上,亦可對殘魂產生感應……
這陰影,便是所謂的感應嗎?
容華無心再與謝折衣打機鋒,見對方絲毫不慌的模樣,他垂下左臂,右手微抬,一朵巴掌大小的淺白光蓮緩緩浮現。
於此同時,謝折衣雙眸緊縮,不可置信道:“疏風?!”
他當然能感受到,那光蓮中封著一道魂識,散發而出的氣息正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謝疏風!
“聖坤殿主似乎覺得,區區一副身外化身,即便被擒,大不了將之舍棄,旁人根本奈何不得……對嗎?”
白衣聖人微微垂眸,輕聲道:“只可惜禍不單行……離開世外島時過於匆忙,竟忘記將謝師伯的魂魄歸還了……”
“住口!!!”
話音未落,便被謝折衣一聲怒喝打斷:“你一個叛出太華的逆徒,有何資格稱他師伯?!”
容華哼笑一聲,幽深玉眸毫無波瀾:“閣下所言極是,我早已叛出太華,自然不該再有逾越。”
修長五指在對方視線中緩慢收攏,那朵光蓮收到壓迫,開始變型,連帶著內裡封存的魂魄也開始痛苦掙扎起來。
他看著謝折衣終於開始有些慌亂的臉,嗓音低沉,卻無端含著令人膽寒的威壓。
“可若就這般將之捏碎——”
謝折衣目眥欲裂,可白衣聖人卻仍舊雲淡風輕,接著道:“聖坤殿主覺得……他會不會很疼?”
“住手!住手!!”
謝折衣拚命想要掙脫束縛,卻仍舊被無形困鎖壓製,動彈不得,隻好強作鎮定,狠狠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白衣聖人終於微微一笑:“自然是希望閣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
君尋驟然脫力,靠在冰冷磚牆之上。
噴灑而出的血液含著色彩迷離的紫色流晶,在接觸地面的瞬間發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登時將石板路焚出一片嶙峋小坑。
腳步聲逐漸靠近,君尋眼皮微掀,只能看見冷冽紅衣越來越近,最後停在自己面前不足二尺距離。
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面容之上火紋滿布,襯著陰鷙紫瞳,仿佛地獄深處爬出的索命妖鬼。
香木焚燒的熏暖香氣混著血腥味道繚繞鼻尖,君尋捂著胸口,卻見對方緩慢伸出左手食指,點上了自己眉心。
滾燙觸感幾乎要將皮膚灼傷,君尋無意識皺了眉,猛然驚覺體內六道封神印正不受控制地一重一重自行解開。
隨著束縛消失,幽紫火紋也仿佛藤蔓瘋長,開始向著他頸側指尖攀爬延伸。
君尋吃痛,隻覺呼吸愈發困難。
他無意識抬頭想要汲取些新鮮空氣,卻乍然對上了來人那雙深邃冰冷的鳳眸。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中倒映而出的自己,火紋滿面,眉心猩紅,正在與眼前之人逐漸同化,變得一模一樣——
浪潮般磅礴的情緒紛亂而至,湧上心頭,眼前無數畫面閃現,卻根本看不分明。
君尋痛苦萬分,一聲低吼,右手直接隔空一抓,猛然揮臂!
赤金光華劈面而來,迫得那人不得不飛身而退,避開濯心鋒芒。
體內躁動的火焰終於有所消減,六道封神印也開始逐漸複原,君尋喘著氣,好不容易恢復些力氣,立即單手扶牆,提劍起身。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