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以醫入道,卻從不救人,隻鑽研至極的毒,經他手而出的毒藥堪稱精妙詭譎,據說連聖人都不敢輕易招惹。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不知為何,竟以一己之身將萬裡平原化為了毒瘴之地。
萬千生靈因此灰飛煙滅,毒醫本人最終也被九位聖人聯手圍剿,葬身自己一手造就的毒瘴之中,死無全屍。
如此奇人,封靈香也只不過是他隨手做來玩玩的小東西罷了。
只是毒醫死後,所有與之相關的物事皆被銷毀,封靈香也不過唯有那麽幾支漏網之魚,一向僅在黑市流通才對。
蓮華峰主作為仙門四宗之一的高層,有封靈香這種稀奇東西倒也說得過去。
可一個小鎮上的店老板,甚至都不能修煉,又是從何得來如此邪物?
說是背後無人,恐怕連濯心那把憨劍都不會信。
君尋顯然也是這麽認為,卻只是向著容華眨了眨眼,但笑不語。
早在聖宮,他們聽見荊秋與所謂神使的對話時,二人便已經商量好了——神殿行跡飄忽,與其他們費力去找,不若將計就計。
是以他們自從來到小鎮,便一直是躺平靜等的狀態。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的有人按捺不住了。
二人對視間,已然達成一致,聽著門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君尋拂袖將案上杯盞掃落在地,與此同時,二人齊齊闔目一倒。
瓷盞碎裂聲乍響,門外那人還謹慎地停頓片刻,才試探著敲了敲門。
“……二位客官?”
壓低嗓音飄進來的,赫然是才離開半盞茶時間的客棧老板。
他踏進房間,似乎又站著觀察了一會,才緩步靠近君尋二人,低聲道:“對不住了……”
客棧老板的動作實在小心,就連捆縛、搬動二人時,都盡量減少接觸,竟十分的有禮貌。
君尋感覺到自己與容華似乎被搬到了一處狹窄的所在,大約是架馬車。
鼻尖繚繞的清淺蓮香對於君尋來說一向十分助眠,再加上他近期本就愈發精神不濟,馬車搖搖晃晃的,竟直接令他靠著容華肩頭睡了過去。
朦朧間,似乎聽到了車廂外面傳來的賀喜聲,君尋卻困得眼皮都睜不開,隻換了個更舒服些的姿勢靠著容華,墜入沉眠。
再醒來時,鎮上的喧囂已然消失,耳邊取而代之的,是郊外林葉被風拂動時摩挲而出的簌簌聲。
封靈香的持續時間,一般能有數個時辰。
容華一直謹慎留心著周遭動向,因此君尋的呼吸頻率一變,他立即意識到師尊醒了,垂首悄聲關切道:“師尊……身體可有不適?”
車內沒有光亮,君尋透過黑暗盯著他看了片刻,眸底紫芒幽微,緩慢搖了搖頭。
他從前一直以為,在容華身邊能睡個安寧的好覺,是因為對方身上蓮香與靈氣輔助的雙重作用。
可方才一睜眼,容華仍舊是被封住靈力的狀態,可君尋卻同樣沒有夢魘,沒被痛醒。
僅憑香氣,真能有這麽強大的作用嗎??
君尋若有所思地坐直身體,馬車前簾處卻驀地響起客棧老板冷漠的聲音:“……醒了?”
二人誰都沒有回答,前者卻哼了一聲,威脅道:“勸你們不要想著逃跑,此地靠近魔淵,魔物出現的頻率可比外界高的多,你們兩個弱女子不可能活著回去的。”
弱?
女子?
君尋有些好笑。
說起來還真可惜,虧得他在第二次去極樂城的路上就向陸棲霜捎信討了兩身衣裙,竟一下子全燒完了,如今身上穿的只是式樣簡單的長袍,那店老板卻先入為主,到現在還覺得他們是姑娘家。
他壓下喉間血氣,刻意軟著嗓子道:“我們姐妹與你無冤無仇,閣下為何要出手暗算?”
說到底也只是裝裝樣子,免得被發現端倪,可那店老板卻好似真的被問住了,沉默良久,才冷硬道:“神殿是個好地方,你們去了才是享福。”
君尋笑眯眯應:“可閣下的語氣,卻好似並不這麽覺得。”
客棧老板又默了半晌,卻是輕輕歎了口氣:“大家都這麽說,大概便是真的吧……只是我不信罷了。”
他頓了頓,仿佛平日裡根本無人傾訴,此刻面對師徒二人,話卻好似多了起來,絮絮叨叨道:“都說神使會帶著根骨好的孩子斬塵孽、踏仙途,可這十幾年鎮上送走了多少孩子,哪有人回來瞧過一眼的?”
“若不是前些時日嫣嫣偶然闖入神壇,也不會被神使選中……”
“實在對不住,今日是神使給出的最後期限,可我真的不能送走嫣嫣……只能委屈二位了。”
君尋歪頭,枕在容華肩頭,百無聊賴:“閣下如何知曉,憑我們便能取代令嬡?萬一神使不認,你豈不是白忙活了?”
“不會的!”
店老板的嗓音猛然拔高,有些驚慌,語無倫次道:“你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神使喜歡你們,他說了……”
他自言自語著,又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被套話了,立即冷哼一聲,又道:“你再套話也沒用!我知道那香的效用,特別是對你們這種修仙之人,一旦中招,要有幾個時辰使不出法術,還不如凡人武夫——總之,你們是跑不了的。”
君尋又笑了起來,默了半晌,忽然又道:“封靈這種禁物,連聖宮都不一定有,給你那人身份不一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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