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塵!!!”
少年一急,立時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蓮君,秀眉緊鎖:“不是說好再遇到這種活死人讓我來嗎?你怎麽又出手了!!”
青年倚著樹乾,卻是扯了扯唇角,繼而伸出手指,將少年有些凌亂的發絲捋順:“這幾日都是阿尋出手,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後者微微一怔,眼圈卻驀地紅了,嘴硬道:“我,我不累……”
“怎會不累?”蓮君含笑刮了刮他高挺精致的鼻梁,語含調侃,“小阿尋走著路都要睡著,若沒有我這個跟班,可就要一頭栽進河裡,變成落湯鳳凰了——”
君尋:“?!”
他一口氣噎住,憋了半天,終於咬牙怒道:“這個狗混沌,它是故意的!”
“我們一開始清除的分明都是魔淵那些鬼東西,可最近遇到被汙染的凡人卻越來越多了……”
少年一拳錘在樹上,惡狠狠磨著後槽牙:“它分明是發現守界之神出手乾預凡人因果會遭反噬,故意消磨你的!”
他氣得夠嗆,可蓮君卻好似並不在意,反倒安撫性地順了順少年散亂的青絲,緩聲道:“乾坤之大,俯仰之間,萬物皆如平凡渺小一粟,你我亦然。”
——雪塵才不平凡,雪塵是最特別的!
少年心有不甘,想要反駁,卻被前者伸出食指輕輕一按,壓上唇瓣。
“混沌遮天,碧霄陷入危境,吾等生於此間,便要為此而戰。蒼生危難之下,無論阿尋與我、抑或守界之神與凡世之人,哪怕一花一木、一草一石,其實並無分別。”
“……你就是太心軟了,”少年被他一席話壓得無話可說,別扭半天,這才擠出幾個字來:“可雪塵不怕反噬嗎?”
世間唯有一位神明,無人知曉乾預凡人因果後,究竟會遭受到多重的反噬。
——是修為受損?還是神軀有恙?會不會羽化隕落?
這些問題除了蓮君自己,無人知曉。
“凡世有一句話,叫‘知其不可而為之’。”***
蓮君笑吟吟幫他摘去不知何時落入發間的小葉,又細致地幫他將長發編好,這才柔聲道:“神明生而永恆,自有天命於身。順時退避紅塵、分星定軌;逆時則挽狂瀾於既倒,支大廈於將傾——”****
“此道漫漫,而吾存於此間,吾道亦在此間,故無不可為,唯不可不為也。”
他鮮少與君尋探討這樣深奧的話題,見少年似乎面露茫然,只是微微一笑,忽然傾身,吻了吻君尋光潔的眉心:“……不用急著理解,阿尋總有一日會懂的。”
少年原本在凝眉思索,卻被這一吻驟然打斷,面上好不容易消退的紅暈再度泛濫猖獗。
“我我我,我才不想懂!”
君尋捂著尚且存留對方余溫的額角,連話都要說不利索了,卻還是梗著脖子,滿目倔強:“反、反正我不許雪塵出事……你若有何意外,我上天入地也要把你找回來!”
蓮君溫柔專注的眼神微微一凝,似乎怔愣了片刻,旋即笑意緩慢擴散,一路蔓延至眼角眉梢,仿佛春意過境,殊色盎然。
“……好。”
“我也答應阿尋,若真有那麽一日——”
他直起背脊,忽然執起少年垂在身側的雙手,珍而重之按在胸口,一字一句,無比認真道:“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會拚盡全力,再次與你相見。”
“到那時,阿尋可別把我忘了……”
君尋望著那雙深情專注的剔透眼眸,下意思想要回握,掌心卻驀地一空。
腕間似乎還殘留著溫暖的觸感,君尋抬眸,看著四周逐漸消退的景色,僵在半空之中的指尖無意識一蜷。
……抓不住。
無論流逝的光影,抑或是殘留的余溫。
皆猶如指尖沙礫、天邊流雲,越是想要抓握,越無法如願,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從指縫溜走,消失無蹤。
潮水般的情緒由心頭翻湧而上,君尋怔愣著立在黑暗之中,眼看著一團光影由自己胸口飛出,灼灼如螢。
【宿主,好久不見。】
許久不見的系統繞著他盤旋了一周,聲音溫和,甚至好似含著笑意。
君尋垂下雙手,迅速收拾情緒,長眉一挑,又是最常見的慵懶譏誚:“……你還記得我啊?”
【……】
【宿主,別開玩笑了。】
君尋哼笑一聲:“怎麽,又來遊說我了?”
【遊說也是無用,不是嗎?】
系統光團微微一顫,語氣中竟含著一縷幾不可查的無奈。
它與君尋相伴幾千世,早已對他的脾氣秉性再清楚不過。有些事只要君尋說“不”,那麽無論如何勸導皆是無用。
君尋揚眉:“你倒了解我……那你不好好修養,又出來做什麽?”
系統沉默片刻,忽然放緩語調。
【……你需要我。】
【君尋,你到現在還沒意識到嗎?你自己究竟是誰?】
就在這話音落下的瞬間,原本空曠平靜的識海驟然狂風大作。
罡風卷起熾熱炎流,將廣袤無垠的平靜海面掀起軒然波浪。
君尋立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水天一色逐漸被金紫糾纏的烈焰蔓延取代,最終化作一片無盡火海。
與此同時,系統光團逐漸變化拉長,化出一道隱約可見輪廓,卻無法窺見樣貌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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