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安靜下來,唯余風聲舒緩。
謝衿開始思考要怎麽把這個醉鬼帶回畫闌殿,聽到他問:“我能不能親你?”
謝衿:!
他掀起烏黑長睫看著謝衿,不等回答便傾身靠近。
說好的師徒有別呢?
謝衿心裡一緊,卻被囚龍索禁錮動彈不得,隻好把頭向右轉開。
辜玨的聲音就落在左邊耳朵,他用含糊的嗓音輕聲地質問:“阿衿,你是我的道侶,你怎麽能……”
他呼吸混合酒氣,燙得謝衿的耳朵都開始發熱。
“師父,我是清思。”
他沒繼續,謝衿用余光看到他抬手敲了敲自己額角,似乎酒意上頭,身形搖晃了幾下。
“師父,你醉了,要不先回去休息……”謝衿還沒說完就被他捏住下巴轉過臉。
“嘶——”手勁不小,謝衿下巴都快碎了,被迫於他對視在一起。
突然聽到不遠處水池對面傳來人聲。
“走啊,我們繼續喝。”
“夠了夠了,不能再喝了。”
“怎麽不能喝?”
“今日特別,但還是不能太放縱,畢竟酗酒有損修為。”
其中一道聲音是謝衿認識的,是煙霞峰的一個何姓師侄。
謝衿背對那邊,無法轉頭去看,但心中已萬分凌亂。若被弟子看到自己和辜玨這幅場景……離譜。
水池對面倏忽安靜下來,片刻後傳過一串急促離去的腳步聲。
謝衿:……
謝衿冷汗都冒出來了。
面前的醉鬼當然毫無知覺,依舊捏著謝衿的下巴,用全然不同平時的委屈聲音重複道:“你是我的道侶,我們拜過天地,拜過蒼梧的先祖,在蒼梧山巔結下執手白頭的天地印,你知道麽,我今年也去了蒼梧山巔替我們兩結天地印……”
這話定然是醉話,自己已經離開一百年,他還結什麽執手白頭的天地印?
他身形一直搖晃,眯了眯惺忪的醉眼又靠近。
自己承了老頭的靈根就必定要完成他交待的,“努力修行,早日飛升”,這輩子絕不可一錯再錯。
但辜玨醉得如此厲害,醒來必不可能記得這些。
謝衿如麻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兩道呼吸勾纏,長睫輕輕抖動,溫柔地掃上臉頰。謝衿不自覺地抿了抿唇,閉上眼睛。
因為看不到,對方身上混雜著酒香的檀木氣味驟然鮮明起來,讓人有一瞬間的時空錯亂,仿佛就是一百年前每一次普普通通的親昵。
他的手從下巴上離開,謝衿心跳逐漸失控,身體繃得很緊。
突然感覺肩膀一重。謝衿睜眼,見辜玨疲倦地趴在自己肩膀上。
“阿衿,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他模糊地嘟囔了幾句,一點點沒了動靜……
謝衿:……
-
畫闌殿,辜玨的寢室。
梁柱上的燭台裡燃著燭火,昏黃光線鋪在辜玨安靜熟睡的面容上。
囚龍索一松開,謝衿立時就把人帶回來了。
此刻,他已經收拾好了乾坤袋,今晚是非走不可的。
謝衿已經想得很清楚,辜玨還想著前道侶,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謝清思就是謝衿,事情很可能會走向難以控制的局面。
自己現在離開,在他心裡,弟子謝清思和道侶謝衿就永遠不會有交集。
謝衿揚手,一片白色飄向對面,黏在燭台下的柱子上。
是一張信箋。
箋上清秀的小楷字被燭火照亮,“師父賜鑒,受弟子謝清思一拜。
自清思拜入門下,承蒙師父諄諄教導,銘感五內,前事若有冒犯之處,師父多多包涵。弟子此番離去,回峰無期,往師父多加珍重。另外,弟子知道師父掛念道侶謝師尊,但他已去多年,還請放下。書不盡意,盡止於此。弟子清思再拜。”
夜風從窗口吹入,翻動柱子上的白色信箋,而屋內已空。
今晚,弟子們都留在赤帝,煙霞峰上幾乎無人。
濃墨般的夜色下,謝衿輕捷地穿過煙霞峰的結界,落在山脊上。
站在高處放眼看去,蒼梧山脈如巨龍般在中州大地上蜿蜒。山海茫茫,謝衿出來得急,竟然一時不知道現在該去哪?
除了蒼梧山,中州還有幾座靈山,什麽落雁山,什麽咫尺崖。靈氣雖不比煙霞,但也環境清幽,氣候宜人,都是不錯的選擇。
謝衿的腳步遲遲沒動。
他突又想到一件事,上次辜玨給自己的解除彌水洞禁製的符還在身上。若是能把水麒麟金金一起帶去,從此以後,一人一獸,豈不逍遙自在。而且,這些年用鐵鏈鎖著,狗子一定很委屈。
謝衿打定主意,當即往後山去。剛落在彌水洞口,就聽到裡面傳來興奮的野獸低吼。
“金金。”謝衿大步走進洞中。
還跟上次一樣,金金被兩根粗鐵鏈鎖在堅硬的洞壁上,看到謝衿,它立刻從地上站起來,歡快地踩踏地面。
謝衿慈愛地撫摸他右前腿上的堅硬鱗甲,“乖金金,爹來了,爹帶你離開。”
聽到這話,麒麟用金色的大眼睛不解地盯著謝衿。
謝衿解釋:“爹帶你離開煙霞峰,我們去別的地方修行。”
水麒麟好似聽懂了,卻沒有露出歡喜的模樣,金色瞳孔縮了縮,晃動著大腦袋,重新趴回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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