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習慣了這種感覺,撐著下巴望著窗外,感覺就像是一次直上直下的飛機之旅。
他說:“有時候人類還是很可愛的。”
“可愛?”謝爾菲斯稍微對這種形容詞有點異議。
虞時笑了起來,說:“雖然人類有很多毛病,有很多缺點,但是,也能實現不可思議的奇跡。渺小又偉大……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或許可愛也沒什麽問題。”
謝爾菲斯失笑,他說:“值得喜愛?”
“可以這麽說!” 虞時說,他也笑了起來,“雖然人們是常常用可愛來形容小朋友、形容寵物、形成不存在的虛擬形象……但至少這是在誇獎嘛!”
然後他突然怔了一下。
他的目光望向了窗戶的一角,那裡正快速地浮現出幾行詞句,其內容令他十分驚訝。
他看到的是一串相對陌生的語言,並不是他的母語,更像是虞時學過的某種古地球時期的外語。
其中許多詞語的用法似乎發生了改變,但沒有什麽太過於生僻的詞,虞時連猜帶蒙的話,也大致能看懂。
不過,其含義卻令他悚然而驚。
【人類的出路會是在哪裡?地球?太空?這浩瀚的繁星?】
【但利益永遠存在,你明白嗎?利益、金錢、權勢……不是所有人都在思考這些,但差不多所有人都在意這些。只要這些東西存在,矛盾就永遠存在。】
【天堂並不存在。我們找不到那個天堂,那是人以神的名義施展的騙局。】
【哦,可別讓那些信徒聽見你的話。】
【這聽起來可能像玩笑,但我最近總是在想……我盯著我家的貓、我家的狗,在想,當寵物是不是更快樂一點?】
【……你瘋了嗎?】
他瘋了嗎?
虞時也在心中重複這句話。
謝爾菲斯注意到虞時突然發怔的表情,以及他盯著窗戶看的模樣。他知道這是因為虞時看到了新的“信息”。他耐心地等待著,同時也略微擔憂地望著虞時,因為虞時的表情有點難看。
很快,虞時冷靜下來。
當初他因為“人類與異族結合的實驗”而大驚失色,但如今他已經成長到能夠面不改色地迎接“寵物假說”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成長——也可以說是被某些人類的奇思妙想震撼到麻木了。
他有氣無力地通過紐帶對謝爾菲斯說:“我看到了……有可能是繁星計劃?總之,可能是繁星計劃的成員們在商議未來的出路。”
在何宣閣對他們講述的,地球五百年時期的歷史中,繁星計劃最終是由一群相對中立的人類繼續進行的。他們將支持新能源的開采和使用,同時也繼續探索繁星。
但是顯然,折中的道路實際上並不符合繁星計劃的最初目的。
最初,他們只是想要人類擺脫那種彼此指責、彼此爭奪的局面,因此才暗中推動人們探索宇宙,妄圖在宇宙中尋找一條人類的生機與出路。
他們的確找到了,但他們自己卻腐化了。
繁星計劃理應在彼時就結束,理應擁有一個完美的、理想主義的結局,但這個畫面卻並未出現。
因此,繁星計劃變質了。
在這群疑似——實際上虞時認為,這就是——繁星計劃的成員的商討之中,他們困擾於,人類究竟能有什麽出路?什麽樣的結局?
人類真的能夠擁有一個毫無矛盾衝突、完美而美好的天堂嗎?
這是一個擺在繁星計劃成員面前的問題。
如果繁星計劃就此結束,那麽他們不必用這般的難題來困擾自己。這個難題困擾了多少人類的有識之士,卻從未得到任何解答。
但是,為了繁星計劃繼續存在,他們又不得不用這個問題拷問自己的靈魂。他們身處在某種夾縫之中,未曾真正墮落,又多多少少受到侵蝕。
他們試圖自我安慰、自我欺騙,告訴自己,繁星計劃仍舊在謀求全人類的福祉。他們的行動,仍舊是正確的、應當的、值得的。
並且,他們將延續繁星計劃。
可惜的是,顯然,繁星計劃的成員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他們只能走上偏激的道路。
——寵物?
虞時忍不住想,如果繁星計劃的成員們,他們就此真正墮落,真正成為名利、財富的奴仆,是不是會更好一點?
“一個更加完美的自我欺騙計劃”。虞時突然想到這個描述。
這是何宣閣在另外一個宇宙種族那兒,查閱到的疑似與繁星計劃有關的說法。而這個說法顯然與這群人的商議內容不謀而合。
虞時思考著,這段對話發生在什麽時期。
這場對話中,這群人使用的語言顯然已經不是古地球時期的模樣了,但也並沒有演變到令虞時完全陌生的程度。並且,在那個時候,地球顯然還存在著。
他想,那必定是在擴張時代之前,而在戰亂時代晚期,宇宙通用語就已經慢慢流行起來了。
結合這群人對話時語氣中的絕望,虞時猜測,這可能是一段發生在戰亂時代早期的對話,那就是發生在距今約一千三百年前,同時也是虞時沉睡的一千兩百年之後,繁星計劃開始的七百年之後。
正是因為發生了戰亂,正是因為探索宇宙的早期福利已經徹底收尾,人類又一次起了衝突,所以,繁星計劃的成員們才開始了又一次商討,並且產生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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