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梧怔愣許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女子、哥兒嫁人,都是講賢良淑德的,村裡婦人們不講究,可漢子們也多是希望家裡內人能溫溫柔柔,可淵嘯竟叫他罵回去。
叫他罵回去便罷了,罵不過,他還要幫著罵,他說話都不清楚,還想幫他吵嘴呢。
林白梧輕輕道:“你也不怕將我養成悍夫郎。”
“你啥樣,都好。梧寶兒,天下最好。”
林白梧抿著唇笑,心裡暖乎乎的。
待到林白梧的小手終於暖和了,淵嘯才給他拿出來,又彎腰拎起盆子,牽著他的手往家去。
林白梧以往可害怕走在路上,他怕各色的眼光瞧,怕人背後指指點點,怕人拿他作借口、嚼阿爹的舌根。可有淵嘯在旁邊,他不知道怎麽,竟都不怕了。
淵嘯的大手能將他攥緊、攥牢,能讓他心口熱氣騰騰。
兩人進門,阿爹樂呵呵的瞧過來,林白梧害羞的將手自淵嘯大手裡抽了出來,淵嘯皺皺眉,又給拉回去,攥手心裡。
林白梧小聲道:“阿爹瞧著呢。”
淵嘯點點頭,拉他手到嘴邊,低頭親了親。林白梧臉一紅,藏到了淵嘯寬闊的身後:“哎呀。”
*
林家的擴建有條不紊的進行,不僅如此,淵嘯真如所言,在院子裡打了口井。
打井這事兒講究,尤其擇址,馬虎不得。
像是兩山之間的夾溝、山嘴相對的平地……都易出水、適合打井。
而上河村地勢高,又緊鄰峪途山,硬石密集,打井是極難的。
以往也有村人想過打井,可一旦井匠將情況說清,再言明不管打得通水、打不通水,辛苦錢都是不退的,村人就都望而卻步了。
打井本來就耗力耗財,若真打下個三四丈,還見不得水,那銀子就真打了水漂。
其實林家後院的地界還成,井匠好好看過了,這裡植被茂盛,四五月時節,就已經有草連成片的綠,地下水該是充足的。
可這些也只是猜測,畢竟上河村還沒誰家打通過井。
林白梧心裡也沒底兒,他窮慣了,一時間讓他這麽使銀子,他下不了狠心,可想著若真能打出一口井來,也省了淵嘯來回的提水,而他再也不用為了省水而扣扣搜搜。
他坐在炕上想了片刻,當著淵嘯的面,將藏在炕裡的銀子拿了出來。
淵嘯瞧他數銀子的小模樣,忍不住摸他腦瓜,寬大的手掌蹭一蹭,笑道:“當我面,翻銀子。”
林白梧將錢袋子捧手裡:“本來就是你的,我就是代為保管。”
淵嘯不高興:“都是你的,你拿著,我才安心。”
林白梧垂著頭笑起來:“就不怕我拿著銀子跑了,三百兩呢,夠我和阿爹吃小半輩子了。”
淵嘯急了:“我還能賺,都給你,你別跑。”
他說的頂認真,好像真怕他跑了,林白梧說不清心裡什麽滋味,他垂下眼,淺聲道:“也就你這麽寶貝我,別個才不稀罕呢。”
淵嘯搖頭:“他們不懂,我的寶兒,最好。”
這人總是這麽一本正經的誇他,將他說的花兒一樣的好,林白梧紅著耳根,顛了顛銀子,放到淵嘯的大手裡。
定金是五兩,打好井再付清。
淵嘯不大熟悉銀子重量,可也知道林白梧給的多。
他粗/長的手指挑出一塊,放回林白梧手心:“五兩不要,這麽多,等完工,再找你拿。”
林白梧卻將銀子又放回他手裡:“你出門兒總要用銀子呀,渴了喝喝小茶,和你那兄弟吃吃小飯,男人在外頭,怎能不帶銀子。”
淵嘯知道,林家從來沒大錢,林白梧窮過來的,很是看重銀錢,可他卻總往他手裡塞銀子花,定是愛慘了他。
他美滋滋的,將上回給的碎銀子掏了出來:“還有呢。”
“怎沒花呀。”林白梧皺起眉毛,怨怪的看他。
淵嘯一見他這表情,挺大個塊頭頓時就沒底氣了,可他確實沒啥地方好花。
他不像熊熊似的去喝茶,路邊支起個攤子,一坐半個多時辰。那茶水一股苦苦澀澀的草味兒,對於無肉不歡的淵嘯來說,挺折磨虎的;
他也不好吃點心,乾乾巴巴的千層皮子,吃一口滿嘴的渣子,哪有鮮肉來的鮮甜。
可瞧林白梧的意思,他得花錢,他大手將錢收回去:“你也不怎,花錢。”
林白梧確是不怎麽花錢的,這一袋子的銀子,他日日數一遍,沉甸甸的讓他心裡踏實。
淵嘯這般問了,林白梧笑著將錢袋子系緊:“這一袋子都是我的,我想花的時候,會用的。”
淵嘯喜歡瞧他花錢,尤其是花他的錢,他高興。
*
打井那天,半個村子的人都來瞧熱鬧。
打井是新鮮事兒,許多爺們兒都放下地裡活計過來,想著若真能出水,自家也打上一口。
林大川因著數不清的珍稀藥材,已經能小走幾步了,他被林白梧扶坐到躺椅上,身上蓋了厚厚毯子,也來瞧匠人打井。
動土就得拜神。
著煙灰長褂子的風水先生率井匠拜過土地公公、峪途山山神,上好三柱香,隨著一陣鞭炮響,開始動土。
打井是力氣活,井匠三個,全是皮膚黝黑、筋骨結實的壯漢子,他們在事先選好的地方開始破土,用的“蝴蝶錐”——這種工具單頭尖尖,可以輕易扎進泥土地;上部有兩片蝶翼狀的泥鬥,錐頭深扎入土面之下時,泥土灌入泥鬥,裝滿後拉到坑外,方便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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