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秋花忙道:“就說了不能告訴你,告訴你了只能叫你白擔心。這冷的天,雪封了山了,山路又凶又險,你鄭叔昨個兒回來,牛車都翻了,那車板子到眼下都沒得修,還有他那腿,擦了這長一道口子……你可別乾傻事啊。”
雪大,山路又硬又滑,萬一不小心滾下坡去,或再遇了雪災……確實凶險。
沒人會在這天氣陪他賭命,他也不該提如此任性的要求。林白梧輕輕點了點頭:“知道了,嬸子。”
“哎喲別擔心了,你阿爹能有力氣給你帶年貨,總不會傷的下不得地。灶堂冷,你快去芷哥兒房裡坐著,等魚好了一塊兒吃飯。”
林白梧輕聲應下,塌著肩轉身出門。
馮秋花見人走了,歎口氣的將門關嚴實,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
她坐回小矮凳上繼續剝蒜,好一會兒,才幽幽歎道:“怎這個命苦哎。”
這一頓飯吃的林白梧食不下咽,即便叔嬸的手藝好,將魚做的噴香,又在魚身上撒了金貴香菜,綠油油的,很是有食欲,林白梧也味同嚼蠟,甚至都忘了給貓兒喂食。
堂屋裡人多,貓兒不願意進來,就在後院裡耍。還是鄭芷想起來,端著小碗去喂了飯。
院裡雪厚風勁,淵嘯正在巡視領地,爪爪踩在雪面上發出咯吱脆響。
院門“吱”一聲打開,淵嘯循聲望去,見不是林白梧,找了處曬得到日光的地兒,懶洋洋的臥了下去。
這樣一隻毛茸茸的大貓兒,渾身覆著銀亮的條紋,日光一曬,很是威風。
鄭芷歡喜,總想去摸上一把。可每每此時,他都還來不及近身,這貓兒便呲溜一下跑的老遠,一雙獸目朝他瞪來,發出瘮人的黃光。
好凶,不給人摸……
鄭芷哆嗦一下,將盛了魚頭的小碗放在雪面上,轉身回了房。
淵嘯支起耳朵,待周遭都靜下來,才踱步過去,將碗中魚吃了個乾淨。
而今的它雖是幼態,身量如一隻大貓,食量亦然,可神虎族血脈的烙印和極速愈合的傷口,讓它食欲大漲,完全不滿足於碗中之量。
風聲漸緊,淵嘯擇了處高地俯視,忽見茫茫雪面上一隻落單的黃羊幼崽,正焦躁的四處張望。
淵嘯黃金瞳驟縮,身體裡野性的血液開始沸騰,讓它懷念起原始血肉的甘甜。
它緩慢的舔了舔爪尖,躬身而起,如疾箭般猛竄了出去。
吃過飯,林白梧沒多呆便告辭了。
馮嬸子想留他住下他沒應,要給他裝吃食也被他拒了,隻抱著貓兒往家去。
淵嘯吃飽喝足,在小雌懷裡舒服的哼唧。
風雪時停時起,很是凍人,吹了林白梧頭臉一層白,他卻感覺不到一般,埋著頭吭哧吭哧往家走。
忽的,就感覺臉頰一熱,林白梧低頭看去,被裹的嚴實的大貓正滴溜著一雙眼,伸了舌頭小心的舔他。
貓兒的舌面覆著倒刺,並不多舒服,可林白梧卻毫不嫌棄。
他看著貓兒,輕輕的笑,可笑著笑著就掛不住嘴角了,埋頭在它懷裡,嗚嗚哭了起來。
淵嘯一早就覺出小雌不對勁,可又不知道他是怎麽了。而今見他哭了,便挺著肚皮給他埋,又伸了肥厚爪爪抱住他的頭,給他暖耳朵。
哭過一場林白梧便好多了,他自貓兒懷裡抬起頭,與它沉默的對視。
朔風呼嘯,密林獸嚎,廖天白雪漫漫,紛紛揚揚。
連綿起伏的山巒沒有盡頭,林白梧望向遠山,輕聲道:“貓兒,我想上鎮子,你陪我嗎?”
鎮子……
淵嘯眯了眯眼,甩了甩粗壯尾巴,仰頭舔上林白梧凍得通紅的臉蛋:“唔!”
林白梧一滯,本是無心的一句,竟得了應,他驚愕的低頭看向貓兒:“真的陪我嗎?”
這難道還有假?山路崎嶇難行,它難不成真放他一人出去?
淵嘯尾巴甩的“啪啪”作響:“嗷嗚!”
林白梧睜圓眼,埋頭進貓兒頸間蹭了蹭。不論是不是他會錯了意,貓兒的應,都熨帖著他的焦躁、不安,讓他心口一片滾熱。
小雌手臂好生用力,勒得淵嘯快要喘不過氣,可他又好香好軟,它不忍躲,仰著頭、張大口費力的呼吸,尾巴卻甩得飛快。
*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章
逆著風,一人一獸終於回了家,林白梧心裡卻直犯難,他從未出過村子,如今要上鎮子,實在沒頭緒。
眼見著時辰不早,林白梧先去打掃了雞舍,又順帶著喂了雞。收好的玉米在院子裡堆成小山,他搓了幾根到竹編的簸箕裡。
家裡的地產量雖然不多,可林家人口少,倒也夠自給自足。
剛走到雞舍,花母雞就探出腦袋來瞧,顯然是餓得緊了,不一會兒撲啦啦的全數飛下來,伸著脖子等他投喂。
林白梧將玉米撒在雪面,腳下這凍得梆硬的地,寒氣透過鞋底直往他心裡鑽,這樣冷的天,誰會願意出門捎他一程……
林白梧正發呆,遠遠瞧見雪地裡一隻灰兔子,蹦蹦躂躂的往山裡去。
積雪厚實,兔子一腳深一腳淺的跑不快,沒兩下又一頭栽進雪堆裡。
是了,大雪天,食物難尋,小獸常常冒雪出來,也正是獵人出動的好時候。
他或許,可以問問獵戶!
林大川木匠的關系,與村裡各戶都相熟。只是林白梧不多出門,認識的獵戶沒幾家,最熟悉的不過周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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