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梧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終於因為這些話,放下了心。
他抬起眼偷偷的瞧他,卻撞/入一片黑金的瞳仁裡,這瞳仁那樣深邃,滿滿當當的全是他,這一刻,他像是沉浸在燦燦日光中,溫暖而放松。
洞房夜,花燭不滅。
即便放了紅帳子,幽微的燭火光也能照出深夜的輪廓。
高山與溝谷、暖風與清溪、冰雪與暖陽,野獸抱著它最珍愛的小花兒,嘴角咧到耳朵根,心滿意足。
……
皎白的月光裡,林家燭火通明,前後院子的燈籠光明亮。
林家和和美美,有人家可是睡不下,張蘭桂已經小半個月沒出門子了。
那天她在林家丟了人,全村的婦人們都瞧著了,村子裡女人一聚,口舌是非就多,張蘭桂不出門子都知道那指定是在笑話她。
她心生惡毒,恨不能淵姓漢子半道悔婚,娶了誰都行,總之不能是林家的雙兒。
她從來看不起、踩腳底的人,而今翻身攀上高枝,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千盼萬盼,結果沒等來淵家悔婚,倒等來喧天的鑼鼓響,人家風光大嫁了。
張蘭桂徹夜難眠,眼底兩大團青黑快掉到嘴角。
她坐堂屋裡就著花生米吃冷酒,吃著吃著忽然趴到桌角嗷嗚哭起來,吵得院子裡的狗跟著亂吠。
沒一會兒,裡屋門“嘎吱”一聲開了,家裡的小哥兒站在門口,不耐煩喊:“別嚎了!”
因著張蘭桂的關系,現下他一出門子就被人指指點點,氣得他乾脆窩死在家。
張蘭桂醉暈暈的直起身,一見是他,嚎的更起勁兒,淚糊了一大臉:“你說說你!我好湯好水養大的,比林家那個小賤人不知道金貴多少倍,怎就釣不來那樣的男人!說白了是你沒本事!”
小哥兒煩得頂透,轉回身“啪”的將房門摔上了。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林家隔壁的董大媳婦兒,半夜了,還坐在炕上熬著燈油吭哧吭哧的納鞋底。
她不睡,董大也不得睡,他烙餅似的翻幾個面、曲著手臂壓腦下:“都幾更天了,別納了,快睡吧!”
董大媳婦兒埋頭沒應,她因著耕地的事兒,見不得林家好,這會兒氣得心口子疼。
董大白日裡做活,這會兒困得厲害,才閉上眼,就聽見邊上“劈裡啪啦”不知道又在翻什麽東西,他乾脆坐起來:“你不睡行,你得讓別人睡啊!”
董大媳婦兒將鞋底子扔一邊,伸著脖子問:“那林家雙兒,怎就能有這好的姻緣啊!”
“你管人家好不好,過自己的得了。”
“你懂個屁!他家好了,那塊子地還不得搶回去!咱多種的三壟菜苗可怎辦?”
“那本來就是人家的,咱佔了五六年了,不行就還……”
“放他娘的屁!”董大媳婦兒急的罵人,“天王老子來了,也甭想搶了去!”
正說著,幽靜夜裡忽然傳來一下又一下的響動。
兩家本就挨得近,林白梧那間屋窗子又挨著董家的圍牆。董大媳婦兒一下來了勁兒,她拍董大胳膊:“你聽你聽,什麽動靜?”
董大隻想睡覺:“人家洞房花燭,能什麽動靜。”
“胡說八道!你在炕上能弄出這大聲來!莫不是打架了吧?”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哢嚓”一聲,在靜夜裡發出巨大震響,本來想睡的董大嚇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摸著黑,這對好事的夫妻披上衣裳、開門子進院裡,趴在圍牆上聽隔壁的動靜。
果然,順著夜風,傳來林白梧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董大媳婦兒一下支棱了起來,她衝董大小聲道:“我說什麽來著!就是乾架呢!新婚之夜打起來,我瞧著往後的日子也不能多好過!”
林家屋裡,隻著單衣的林白梧,埋頭在大紅錦被裡哭,他怕羞,怎也不肯去了上衣,隨著哭腔,單薄的肩背一抖又一抖。
淵嘯慌了神,嚇得說不清話:“身上,哪兒疼?”
林白梧身上不疼,只是心疼身子下這剛打的大紅床。
這壯漢子就像幾年沒吃過肉的獸,怎也不肯停,那結實的大床都給撞塌了。
林白梧一想到這兒就臉紅的沒邊,他窩進被子裡嗚嗚的哭,這要是給人知道,他再沒臉出門子了!好在阿爹喝藥睡下了,要不他問起來,他非要一頭撞死才行。
淵嘯輕輕揉他:“去、去炕上,我瞧瞧。”說著,他抱起人,小心往炕上挪。
這會兒林白梧再想不起大棗、花生的事兒了,他全身紅成蝦子,臉埋進淵嘯的肩窩,狠狠咬了一口。
淵嘯皮厚,這一下竟是怎也不怎地,他托著他的小背上炕,怕炕上冷著人,將他擁進了溫暖的懷裡。
淵嘯實在不放心,說什麽也得好好瞧。
他嫌光線暗,將燃到一半的燭台端到了近前,林白梧羞的直往被子裡鑽,被他大掌托住腰,帶到了腿面上。
淵嘯瞧得仔細,一寸又一寸,直到借著燭火光、看去他腿時,瞳孔猛的一縮——他瞧見一道淺淡的紅順著腿邊往下淌。
淵嘯慌的直結巴:“流、流血了。”說著就要下地披衣裳,“得請郎中。”
林白梧臉要燒起來,他將紅錦被扯過來蒙住頭:“沒事兒,不要請。”
淵嘯急慌慌道:“怪我、太蠻,弄傷你。”這大黑天的,郎中不好尋,他也不怎認識路,得給熊熊叫起來,他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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