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見人走了,埋怨道:“你也是,嘴那雙兒幹嘛,人倆一塊長大,怎麽的也有情份在。”
“一塊長大怎啦,我還是他大舅哥呢,至於給我臉子看!”
孫氏正要說話,門邊忽然起了聲,竟是剛走的秦錦又折了回來,他急著問道:“什麽一塊長大?可是有人要勾我雲山哥了?!”
孫氏一愣,趕忙打岔:“你怎麽回來了,你阿爹和嫂子呢?叫來吃飯了。”
秦錦動也不動,哭喪喊道:“又是哪個小賤蹄子!我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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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梧頂著風,拎著桶踉蹌回家,剛拉開門閂,便覺出不大對勁,被雪覆蓋的院子裡有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緊迫感,家裡的四隻雞全都站在雞舍屋頂,踩著厚雪咕咕噠噠的亂叫。
雞認窩,天又大冷,雞不會無緣無故的往屋頂飛。
林白梧忙走過去,卻猛見那牆根邊的雪堆裡臥著個白毛野物,不是他撿回來的貓兒還能是誰!
淵嘯吃過肉碎,直覺得饑腸轆轆,見小雌出了門,便順著牆根出來到外面覓食,正巧瞧見了院裡的雞。
它想起野山雞的鮮甜滋味,不由得舔了舔爪子。
誰料這些雞反應的極快,撲撲啦啦全飛去了屋頂。
要不是它傷的重,攀不上房,這幾隻雞都得是它口中之物,還輪得到它們站在屋頂咕咕噠噠的耀武揚威?
淵嘯眯起金瞳,仰頭朝雞呲出尖銳犬齒,忽然感覺背脊一緊,竟被人抓著後頸提了起來。
淵嘯無言望向蒼天,想它山林之王,怎麽就被個小雌當作小雞子拎來拎去,定是它傷的太重了。
林白梧氣不打一出來,他冰天雪地的撿它回來,又費盡心力的去峪途河給它抓魚,它竟趁家裡沒人偷他的雞吃。
拎大貓兒回窩裡,林白梧又氣又惱:“不許亂跑!”說罷反身開門踩雪出去。
屋頂上的雞見那獸被拎走,這會兒也大著膽子,撲騰著翅膀飛下來了。
林白梧轟它們進雞舍,順手摸了下雞窩,眉心一皺,竟又掏出幾個蛋來。
天冷,雞下不得幾個蛋,早晨時候他分明將蛋塞阿爹手裡了,這幾個……他定睛來瞧,蛋被擦過的,沒粘著雞毛泥沙,阿爹沒拿走。
他難受的呼出口氣,拿著蛋進了灶堂,他已經攢了小半筐了,再過些時日,天氣好些,就能拿去鎮上賣錢了。
林白梧收拾好心情,在門口撣了撣雪,一回房,就見那大貓兒正在假寐,見他進來,有恃無恐的動了動毛茸茸的大耳朵。
林白梧挑了條小魚,放它面前的小碗裡:“吃吧。”
淵嘯沒動,它聞見空氣裡有股若有似無的區別於小雌的味道,讓它心躁。
林白梧蹲下/身,伸手小心摸了摸貓兒圓滾滾的腦瓜,見它沒躲,大著膽子揉了兩下:“剛抓的魚,可新鮮,你嘗嘗。”
淵嘯動了動鼻子,吊睛來瞧,卻仍然不肯動。這陌生味道越來越濃烈,包裹著小雌,仿佛在向他挑釁……淵嘯弓起身,凶狠齜牙,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吼。
林白梧嚇了一跳,本就萬分委屈,這一刻終於崩不住,埋頭進膝蓋間,哭了起來。
阿爹冒風出去,今日怕是都回不來了;那張媒婆上門來惡心他,就因為他不好生養;雲山哥馬上就要成親了;好心撿個貓兒,卻要偷他家的雞吃;大冷天抓魚,貓兒看也不看……
林白梧越想越難過,眼淚浸的棉衣袖子都濕了。鬥笠上的雪粉落在腳面,慢慢化作一灘水漬。
那味道愈來愈烈,自小雌的鬥笠而來。
淵嘯全身毛乍起,喉間焦躁的發出低吼,終於忍耐不下,猛然起身,將鬥笠一掌拍下。
鬥笠“啪”的落在地上,它卻猶不解氣,不顧腹部的傷,犬齒撕扯,幾下便將鬥笠撕了個粉碎。
林白梧抬起頭,胡亂擦了把臉,一把揪住大貓兒後頸子,“啪”的一聲響,淵嘯連帶著它的小窩被一起掃地出門了。
淵嘯一怔,就聽見隔著道門,小雌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那聲音不大,一抽一抽的,讓淵嘯莫名的心煩氣躁,這小雌幹什麽哭,是因為沒吃他的魚麽?還是在外頭受了誰的委屈?
淵嘯伸爪子撓門,呲出犬牙,低低的吼,過了許久,門裡的人又凶又氣的道:“幹嘛?!”
淵嘯粗壯尾巴拍了拍:“嗷嗚……”開門。
門“吱”的被打開,林白梧通紅著眼低頭瞧它:“幹嘛啊?”
淵嘯忍著傷,蹭到林白梧腳邊,身子一歪翻倒在他腳面。
一隻臥在腳邊的大貓兒,咕嚕嚕的哼唧,林白梧沒法再氣,彎腰將貓兒抱進屋。
小窩也被拿了進來,窩進小窩,淵嘯卷著尾巴眯起眼,比起堂屋,還是裡屋暖些。
林白梧瞧它理所應當的模樣,心道自己真是撿了個祖宗。
大貓兒腹部的傷口本就深,這一折騰又流了血,林白梧認命的給它清過傷口,上了藥,重新包起來。
他明知貓兒聽不懂,可就是忍不住想說:“家裡雞是用來下蛋的,不能給你吃。我去河邊抓了魚,可新鮮。”
大貓歪頭不理,耳朵卻一動又一動。
林白梧將盛了小魚的碗又端過來:“嘗嘗嘛,我冐風去的。”他將手伸到大貓兒眼前,那上頭一道道的紅,是拎桶時候勒的印子。
淵嘯聽著小雌軟乎乎的聲音,眯眼看了他良久,心裡糟亂一團。甩了甩毛尾巴,伸著圓腦瓜蹭了蹭小雌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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