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梧將小碗放下,臘肉的香氣慢慢飄散在空氣中,讓人食欲大開。
“你嘗嘗,我拿水煮過的。”
淵嘯動了動毛茸茸的耳朵,忍了忍,忍了又忍,沒忍住,乾脆埋頭吃起來。
這點肉碎都不夠它塞牙縫的,可這小雌家裡窮成這樣,確也拿不出更好的吃食了。
淵嘯正覺得自己好生善解人意,又聽這小雌開口道:“是不是不夠吃啊,要麽我去河邊瞧瞧,看能不能逮兩條魚?可是這天太冷了,河水要結冰的,興許逮不到什麽。”
林白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不過一隻貓兒,尋常人家都不在意的,他卻莫名的想這貓兒能好起來。
許是因為貓兒和他一樣,都是在那棵梧桐樹下撿的,又許是他與這貓兒一樣,都在這世道生存的艱難。
淵嘯正在自顧自的舔爪子,也就沒在意這小雌說了什麽,隻想著這肉碎可是比那面餅子香,吃得它越發的餓了。
舔過爪,又眼巴巴的朝林白梧望去,顯然是沒吃飽。
林白梧歎口氣:“那我可去了,你在家乖乖的啊。”
淵嘯吊著黃金瞳瞧他半晌,甩著粗壯尾巴、背過身趴臥了回去。
林白梧瞧著正拿屁股對他、將自己卷成團的毛茸茸大貓兒,手心直泛癢,悄摸聲的湊過去,狠狠/擼了一把。
不意外的收到貓兒的齜牙咧嘴,和一聲頂嫌棄的“嗷嗚!”
林白梧悻悻然收回手,起身推門出去。
朔風鬼哭狼嚎的卷進門裡,他冷得一個哆嗦,將棉袍子緊了又緊。
家裡是有魚叉的,阿爹在家時候也出去叉過魚。
林白梧自倉房將魚叉翻出來,提上水桶,往河邊走去。
林白梧身上帶著病,鮮少出門,尤其春夏時節的河邊上,總有半大孩子逮魚逮蝦,見了他就口無遮攔的喊“雙兒”、“生不得娃”、“沒人要”,林白梧頂害怕人笑話,漸漸的連門都少出。
他不大會逮魚,只見過周雲山拿著魚叉站在河邊上,手臂卯著勁,待魚兒遊過來了,一叉子下去又猛又穩,叉的魚兒在水裡翻騰,撲出白泠泠的水花。
沒走太遠,天又下起雪,落在林白梧的棉袍子上積了薄薄一層。
林白梧歎了口氣,天氣這般不好,阿爹怕是真回不來的,他心裡難受,這麽冷的天,不知道阿爹在木匠鋪子裡怎麽難挨。
峪途河不算遠,可天冷風勁,林白梧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大風刮得他頭疼,想著該是戴個鬥笠的,卻忽而瞧見河邊上好像有人。
林白梧不大敢和生人說話,怕又被人提起他孕痣淡、生不得娃的事。
正猶豫著,河邊的漢子卻也停了手中動作,轉過身靜靜的看過來。
林白梧下意識想逃,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喊:“小梧?”
林白梧眯眼看去,就見那漢子解下毛圍巾,朝他咧開嘴:“是我啊,周雲山,你認不得啦!”
林白梧心口莫名一緊,拎著水桶就往回跑。可沒跑幾步,周雲山便扔下手裡魚叉追了過來。
水桶打著腿面啪啪的響,林白梧的心卻是比這水桶還來得慌亂。
忽然,一隻大手自後抓在了林白梧的手臂上,周雲山急喘道:“你跑什麽啊?風這個大,跑得人累死了。”
林白梧一怔,忙將水桶抱在懷裡,仿佛抱著點什麽東西能讓他不那麽緊張:“怎麽是、是你啊……我剛剛沒、沒瞧出來。”
他一說謊就結巴,偏著頭不敢瞧人,一雙大眼忽閃忽閃,可憐兮兮的。
周雲山阻到他身前,又兩隻大手抓著他手臂不讓他走:“跑那麽快作甚?你也來抓魚嗎?”
林白梧還是不瞧他,卻輕輕點了點頭。
周雲山笑起來,露出一排白牙:“天這麽不好你怎麽出來了?林伯呢?”
“阿爹上鎮子了,我沒事兒做,出來抓魚。”
周雲山瞧他凍得通紅的耳朵,將頭上鬥笠摘了,戴到他頭上。
林白梧躲不及,鬥笠已經蓋在了頭頂,寬大的帽簷壓住了他大片視線,讓他瞧不見周雲山的臉。
周雲山熟練的給他系帶子,冰涼的大手蹭在林白梧的下頜上,林白梧動也不敢動,心都要跳出來。
系好後,周雲山拿過他懷裡的水桶,拉起他細瘦的腕子,往河邊走去。
冬季的峪途河,有很長的冰封期。
上河村的村民常根據河面結冰情況來捕魚。若僅是一兩人出來,大多選擇魚叉叉魚或鑿冰釣魚;人多些,才下網。
今日雪厚風疾,沒多少村人願意冐風到河邊來。
周雲山來了有一會兒了,已經打好了冰洞,架好了釣竿,正等著魚兒上鉤。
他拉林白梧到河邊來,河面凍得實,滑冰都成。
周雲山將他的桶放下,接過魚叉:“這是想叉魚啊?”
林白梧臉蛋撲紅,輕輕點了點。
周雲山笑起來:“以前叫你來河邊你都不願意,今天風這大,自己倒來了。峪途河凍的實,總有村人鑿冰的,雪蓋河面瞅不見就得掉下去,可不能自己來了。”
說著,他將冰面的鐵桶拎了起來,裡頭已經有好些魚了。
河冷風也冷,鐵桶結了一層冰花。
林白梧低頭一瞧,黑尾大魚在水裡翻騰,很是精神。
周雲山瞧他驚喜的小臉,心裡滿滿漲漲的,提起鐵桶倒進了林白梧的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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