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淵嘯剛和林大川說完話,出門正要走,村子裡成親規矩多,他倆還沒拜天地,他不得住在林白梧這。
林白梧送他到大門口,咬著嘴唇子:“那個,我能和你打個商量不?”
小雌和他說話了,莫不是要他留下吧!淵嘯心裡雀躍:“你說嘛。”
“我阿爹病著,前段時間大夫給開了方子,說是要龍骨草、見血蘭、蒼菇子……這些東西都不好尋,我瞧著你那聘禮裡有人參,我能拿一根兒先用著嗎?等我有錢了,折價給你。”
這說的啥話啊,淵嘯不高興。他皺起眉來,一張臉黑沉沉。
林白梧以為他不允,想想是自己過份,人家處處都應承了,他竟還想先用聘禮:“對不住了……咦?”
不等林白梧說完,高大漢子已經鑽進堆作山的聘禮裡頭,貓著腰的給他取筐子了。
人參筐子壓得太下面,實在不好拿,林白梧只要一根兒,想順著筐子孔摳出來就是。卻不成想,淵嘯竟一隻大手抓著筐邊,將摞在一起的三五個滿筐一並提了起來。
他粗壯的手臂肌肉虯結,輕松將人參筐子取出來,輕輕放到了林白梧腳邊。
淵嘯瞧著林白梧瞪得溜圓的眼,聽到他小聲歎著“好有勁兒啊……”心裡美滋滋的,他恨不能擼起袖子給他看自己結實的肩膀頭子,好讓他再多誇上幾句。
林白梧伸手到筐裡,挑了根還算小的:“一根兒就成了。”
淵嘯又沉下臉去,這裡所有的筐子,都是他給小雌的,還差他三道溝呢,到時候全補上。他竟和自己說只要一根兒,他不高興。
淵嘯大手一起,將人參筐子提起來,二話不說往灶堂走。
林白梧不知道他要幹啥,急慌慌的跟上去。就見他熟門熟路的進了灶堂門,將人參筐子落了地。
兩人雖要成親,可到底沒見過兩面,不熟,林白梧站在灶堂門口不敢進去,歪著個小腦瓜,一雙眼滴溜溜的瞧。
淵嘯看見他就歡喜,就算他不說一句話、不做任何討喜的表情,他也歡喜。更何況他現在正支個小腦瓜,兔子似的瞧他,他心裡滿滿當當的。
淵嘯朝他招招手:“來。”
這漢子不怎愛說話,有時候還不靈清,可他聲音渾厚而綿長,像是阿爹釀的酒。林白梧不自覺紅了耳朵根,聽話的跨進門,走到淵嘯面前。
“聘禮,全是你的,差三道溝,後補上。人參,隨意用,不要還。”
林白梧仰起頭,就見高大漢子正笑眼盈盈的看他,湊的近了,他才看清楚,這漢子的黑瞳仁深處,竟帶著抹金,和他的大貓兒一樣的金。
他不由的看傻了眼,卻驀地聽見淵嘯輕輕笑了起來,很收斂的笑,隻眉梢、眼尾、唇角輕輕彎起來,可卻那樣好看,比山頭峭壁的花兒都清麗,比遠天飄散的白雲還肆意。
他趕緊低下頭:“嗯,知道了。”
淵嘯心癢難耐,他知道眼下還不是時候,可卻如何阻擋不了心裡抓撓不休的欲/望,終於,他伸著寬大的手掌,輕輕摸了摸林白梧的腦瓜頂:“缺的藥材,我去找。”
林白梧猛的抬起頭,正與他深邃的眼睛碰了個正著,他說,缺的藥材,他去找……
淵嘯怕他不信:“峪途山,我熟悉,阿爹,能好。”
這麽些時日了,阿爹的腿好好壞壞,他問過那麽些人,藥鋪的夥計、郎中,甚至是大夫,沒有一個和他說“能好”的,只有眼前這個漢子,那樣認真的和他說能好,又那樣自然的,稱呼他阿爹作“爹”。
林白梧忽然就好想哭,他本不是個堅強的人,可阿爹生病、大貓兒不見,逼得他必須堅強,他真的好累。
這個突然出現的漢子,那樣高大,他壓在自己頭頂上的手,那樣暖,他似乎……可以稍稍的依賴他一下,就一下。
放好了人參筐子,淵嘯怕林白梧委屈了自己,又去聘禮堆裡將捆了野山雞、裝了新鮮牛肉的筐子一一取了出來,他交代他:“全吃掉,吃不掉,不行。”
林白梧瞧著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心裡暖乎乎的:“家裡就我和阿爹,吃不了那麽多。”
“吃得了,你能吃。”在鎮子上,他可是見識過他吃一海碗鹵子面的,鼓著腮幫子,倉鼠似的可愛,他輕輕笑起來,“能吃是福,你有福。”
林白梧愣住,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有福……他有福,能吃也是福。他皺皺巴巴的心,就這樣被淵嘯一下一下溫柔的撫平了。
林白梧心口咚咚咚的跳,紅起臉輕輕點頭:“那都吃掉。”
撅著屁股的野山雞,趴筺哭泣:“嗚嗚嗚嘰……”
*
作者有話要說:
第38章
一和林白梧呆著, 淵嘯就不想走了,幫著收拾前院、後院,又去老井挑了兩桶子水,直到日頭都下了山、升起圓月, 他才磨磨蹭蹭從人家出去, 又一步三回頭的囑咐他好好吃飯。
林白梧不敢出大門口送他, 就站在院子裡同他道別。他本以為淵嘯這樣富裕的人家, 該是什麽都不願意做的, 卻不成想他做起活來也很利落。
雖說開始不大熟練,將他摞好的柴火一肘子給打翻了,慌慌張張的直撓頭;又想著幫他喂雞, 拿著盛好玉米碎的簸箕, 剛到雞舍, 就嚇得老母雞一窩蜂全扎回窩去。
林白梧看著他發笑,這漢子力氣可真大,旁的碰一下柴火多是手臂鼓個大包,他卻怎也不怎地;還有那些被嚇得四散的雞, 咕咕噠噠的也是可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