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隻厚實的手掌伸了過來,林白梧目光渙散的去瞧,恍惚中聽見淵嘯哽咽道:“咬著。”
林白梧看不清晰,可他知道,這漢子在哭。那壯個漢子,變虎時疼得倒地昏死,也沒見他哭。
林白梧隻覺得心口子酥酥麻麻的,張開嘴,將那寬厚的手掌納入了口中。
可他沒咬,隻用牙齒輕輕磨了磨,又用舌尖將手掌抵了出去。
過了不知道多少個時辰,遠天日頭西沉,升起圓月。
炕面的被褥子濕的可以擰出水,娃兒還是沒有露頭的意思。
林白梧喊的聲音嘶啞、筋疲力竭。
眼皮越來越重,他實在堅持不住了,卻聽耳朵邊徐大夫焦躁的喊:“別睡、別睡!快拿參片!”
迷迷糊糊間,林白梧隻覺得不斷有東西往他口裡送,讓他咬緊了。
起初是人參片,到後頭,有人坐到了他身後,將他緩緩扶抱了起來,一隻瓷碗抵在嘴邊,淵嘯的聲音顫抖的傳來:“梧寶兒,張嘴,喝了就好了。”
林白梧聽話的張開嘴,隻感覺一股子血腥味,順著他的喉嚨往下滾。
他又被人輕輕放著躺下,卻感覺心口子滾燙,有熱流不斷往四肢百骸湧去。
林白梧一聲痛吟,手指頭死死摳著被褥,狠咬緊牙關向下使力。
好疼、真的好疼,一陣撕心裂肺的疼自身/下傳來……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劈開了,有什麽東西自腿間擠了出去,緊接著傳來了娃娃響亮的哭聲。
眼前景象越來越模糊,終於,林白梧再也支撐不住,閉眼昏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已經是後半夜,燭火光搖曳,屋子裡明明暗暗。
映入眼簾的是淵嘯的臉,隻幾個時辰沒見,這漢子憔悴的不行,一雙深邃眼睛腫的核桃似的、嘴唇又白又裂。
林白梧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可一動才發覺,自己的手還被他牢牢攥著呢。
林白梧淺淺笑起來,聲音發著虛:“娃兒呢?”
淵嘯眼睛一眨,眼淚就順著臉頰滾了下去。
他覺得丟人,忙伸手來擦,哽咽著回他:“好著呢,抱去阿爹那兒了,馮嬸子也來了,多得是人照顧。”
林白梧抿了抿唇,牙齒咬著唇內肉,小聲的問道:“他倆,是小子還是……”
他心裡頭砰砰砰跳的可厲害,手不自覺的攥緊了,生怕聽到說也是個雙兒。
淵嘯哼哼了兩聲,氣悶道:“兩個小子,兩個混小子。”
雖然後頭他也問過徐大夫,娃兒是男是女,徐大夫也如實告知了,可小老虎沒生下來,淵嘯總還有念想,尋思著兩個娃兒呢,怎也得有一個哥兒、閨女吧。
結果實在不如他意,兩個皮實的混小子。
林白梧瞧著他皺起的眉頭,費力的伸手、輕輕撫了撫:“阿嘯,我好高興,我們有娃兒了。”
淵嘯勾起唇,伸著頭蹭了蹭他的手掌心:“梧寶兒,辛苦了。”
門外頭,鄭芷聽說林白梧醒了,趴在門縫偷偷往裡頭瞅。
等了好半晌,終於趁著淵嘯出去抱娃兒,伸了個小腦瓜進門,小聲問道:“白梧哥,我能進來嗎?”
林白梧淺笑著點點頭,鄭芷趕緊邁著小步過去,坐到了炕邊上。
林白梧還動不了,只能側過頭瞧他:“今兒個你歸寧,我本打算去迎你的……耽擱住了。”
“白梧哥這說的啥話啊,啥事兒能有生娃娃要緊。”
林白梧瞧著他紅潤潤的小臉兒,想來他成親後,過得還不錯,伸手將他的小手握住了,柔聲道:“嚇到你了吧?”
鄭芷知道他說的是生娃兒的事兒,點了點頭,可馬上又搖了搖頭。
那會兒子,他在外頭守著,眼瞧著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頭端,林白梧痛苦的低吼在院裡頭回蕩,確實嚇得厲害。
可他後頭知曉,哥夫怎也不肯出屋,非要陪著人,又剜了心頭血,就不怕了。
他低頭瞧著林白梧笑:“沒哪家婦人生娃兒,相公願意屋裡頭陪的,也沒誰肯剜了心頭血……我瞧著哥夫那樣,就覺得白梧哥嫁對了人,多苦多疼也值得。”
林白梧聽著話兒,舌尖抵在齒間,思緒縹緲,想起了將要昏過去前的哪碗“藥”,原是阿嘯的心頭血。
他不自覺鼻間發堵、喉嚨哽咽,有眼淚自眼眶子滾了出來。
鄭芷以為他又疼了,手忙腳亂的給他擦淚:“哎呀我不擾你了,你快歇歇。”
說著,房門輕輕打開了,高大漢子抱著娃兒,正站在門口。
*
作者有話要說:
虎子:在梧寶兒面前哭了,丟虎臉嗚嗚嗚嗚
第101章
淵嘯一頭老虎, 實在不怎會抱娃兒,他們虎族,一貫是將虎崽子叼在嘴裡的。
因此小娃娃在他懷裡也不多舒坦,本就發皺的小臉兒, 這會兒皺得更是厲害。
林大川聽說林白梧醒了, 抱著娃兒跟在後頭一塊兒進了屋。
懷裡是剛生的小娃兒, 可炕上是他養大的娃兒。
林大川瞧著林白梧泛白的臉, 心疼的緊:“爹熬了雞湯了, 喝一口?”
剛生了小娃娃,不能吃油膩東西,林大川將雞油都去了, 湯面飄的油花也用湯杓撇乾淨。
林白梧虛得提不住氣, 可還是勉強開口道:“是有點兒餓了。”
林大川聽他想吃東西, 歡喜的不知道怎麽是好:“哎哎,爹這就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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