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禍害的人,並不會一下死亡,而是身體逐漸衰弱,臥床不起,如同得了怪病,最後救治無效而死。很少人會往金華貓處想,基本都是認為被禍害的人是病死的。這般害人手段,基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覺,讓人無從追究。
“難道就沒人能看破嗎?”姚鈺問道,然後他還有點好奇地問,“怎麽知道這人不是生了怪病,而是被金華貓霍霍了呢?”
“在夜裡給病人披上青衣,到早上再看。”宇文貓用爪子給自己洗了洗臉,說道,“如果青衣上有毛,基本就是被金華貓纏上了。”
“所以那家人家,養你是為了……害人嗎……”姚鈺的聲音低了下去,然後問道,“是誰啊?”但姚鈺很快意識到,他問了一個很可能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他連史書上有記載的人都不一定認得,怎麽可能知道早就湮滅在歷史中的無名術士或是有點勢力能力的普通人家呢?
“在我還是小貓,沒有成妖時捉住我,並養了我的人,是高氏。”小黑貓一邊說,一邊從姚鈺的膝蓋處跳下,落在了地面上。雖然還沒有化成大貓,但他看上去狀態不錯,身影凝實,走起來也不再搖搖晃晃。
宇文貓丟下一句養他的人是高氏就走了。
“高氏?誰啊?”姚鈺迷糊了。然後,他熟練地轉頭問他身邊的姬曜。
雖然姬曜剛才沒有說話,但並代表他沒有存在感。他坐在這裡,就算不開口,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讓人忽視不了。
“高氏,是獨孤陀的外祖母。”姬曜再度開口,解釋道。
《北史》記載:陀性好左道,其外祖母高氏先事貓鬼,已殺其舅郭沙羅,因轉入其家。指的是:獨孤陀對邪門旁道很有興趣,他的外祖母高氏之前就供奉貓鬼,已經害死了他的舅舅郭沙羅,所以貓鬼便轉給了獨孤陀。
而獨孤陀的女婢徐阿尼,正是來自他外祖母家,是專門供奉貓鬼的人。
而宇文澤說,高氏就是捉住他,讓他成妖的人。
“所以,獨孤陀的外祖母在宇文澤還沒成妖的時候就捉住他,養了三年成妖後,指使金華貓害人,然後又把金華貓煉成了最厲害的貓鬼。最後將這隻貓鬼轉給了獨孤陀?”姚鈺悶悶道。這似乎又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外祖母。
宇文澤那時候,確確實實就是一隻小貓咪,但卻經歷了這麽多。被控制被驅使被煉化,這種經歷,黑暗又窒息。姚鈺認識宇文貓這麽久,要不是這次停職事件,他根本就想不到這隻愛玩愛鬧看似陽光活潑的貓貓會有這樣複雜的過去。
宇文貓從金華貓妖再到貓鬼,也就百歲不到,比姚鈺還要小。在妖中,就是一隻幼崽。一隻從小就因害人而存在的妖,又有誰會教導他是非曲直呢?對他的主人而言,他不過是一個隱蔽而好用的趁手工具。
“也因為這樣,所以在體會到一點點溫暖後,便把這點溫暖當成了唯一的救贖了嗎?”姚鈺喃喃道。即使,這個溫暖其實只不過是周身太過寒冷刺骨而產生的錯覺。
而獨孤陀給予的施舍,可能也就和他扔在乞丐破碗裡的銅板一樣,對他而言不值一提。而對乞丐來說,那是他碗裡的全部。
姚鈺的目光落在了剛剛跳到地上的小黑貓身上。
宇文貓就這樣走到了其實離他並不遠的黎榭腳邊,然後他靈活地跳上了黎榭身邊的沙發,再跳上了沙發靠背,然後蹲了下來,看向了黎榭。
而黎榭雖然無法逃離這裡,但他其實上半身以上是能動的。此時,他壓下了剛才的恐懼,臉上的表情平靜且鎮定。當他看到小黑貓蹲在沙發背上看他的時候,他美麗到有些妖豔的臉上挽起了一縷笑意,看似溫柔卻帶著掩飾不住的輕佻。
“後悔了?”黎榭笑了起來,“說了這麽多,是想在道德上譴責我?”
小黑貓沉默不語。
“你無論是做金華貓還是貓鬼,害死的人可比我多得多。別忘了,你本就是為了害人而誕生的。”黎榭說道,“想不到幾百年不見,你倒是有了道德感這種東西。”
黎榭輕笑道:“你,配嗎?”
“我自然是不配的。”宇文貓點了點頭,說道。
宇文澤的動作語氣在姚鈺看來很正常,但是在黎榭看來,卻太過異常。因為,黎榭發現自己的情緒和語氣,似乎對宇文澤的影響已經降了太多。
以前,他的情緒對宇文澤有著巨大的影響。他的肯定和滿意,曾經是宇文澤唯一的追求。而他的難過、生氣和否定,會讓宇文澤坐立不安。
他不需要宇文澤,覺得宇文澤是累贅的時候,主動和宇文澤斷開了聯系。有段時間,因為無聊他偷偷觀察了一段時間宇文澤,失去了他消息的宇文澤,失魂落魄到幾乎和流浪野貓無異。
他也很久沒有見過宇文澤了。他以為宇文澤應該變化不大,畢竟幾百年對於妖來說,其實並不算太長。而這次的相遇,宇文澤似乎也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
但剛剛,他明顯感覺到宇文澤似乎和以前有了很不一樣的改變。以前的宇文澤,不會在他說出剛才的話時,依然心平氣和地蹲著不動,甚至還語氣平靜地說出剛才這樣的回復。
“那你現在過來看著我,是想幹嘛?”黎榭語帶譏誚道,“難道是想報把你封在五鬼運財術陣眼裡的仇?”
還沒有等宇文澤回答,他語氣輕柔卻帶著明顯的惡意:“這些債,可有你的很大一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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