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就是再直白不過的兩種立場嗎?蘇利大人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連這種白話都沒有辦法理解,你是因為在大海裡泡了幾百年,所以腦子已經壞掉了嗎?”
艾格伯特就是在發泄。
天知道他看著蘇利從十多米高的懸崖邊往下跳的時候,心臟停了幾秒。
這種恐懼,遠遠超過針對與少年配合默契的渡鴉的幽怨之心。
“可是海底的書冊告訴我,妖獸在這個時代存在是錯誤的。轉化妖獸,更是形成錯誤的結果,以及更深的錯誤的製造人員。”
萊亞現在就像是無法視物,不知前路的稚童。
如果不是因為蘇利此前那種近乎於支配妖獸身體的獨特壓製能力,萊亞恐怕在自己的手,不顧自己的意願,直接掐住脖子的那一瞬間,就會陷入瘋狂。
最初被身體背叛,恐懼被強行加在了製出那種效果的蘇利的身上。
而這次的突如其來,則成為了對自己的不信任。
生命最深層次的恐懼會達到什麽程度?
萊亞的結論就是:恐懼自己,不信任自己。
他快要被逼瘋了!
被折斷,還沒來得及扶正骨頭的斷臂,無論透露著怎樣的血腥扭曲,萊亞都能從上面感覺到更加異常的……
安全感。
這種感知同樣被加諸在蘇利身上。
他不信任自己,卻無端地信任起了讓他無限恐懼的蘇利。
萊亞寄希望於能從蘇利口中聽到等同於權威的答案。
人魚現在,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沒有辦法再反抗這個,立於深海之中時,與不知名的聲音冷靜對話的少年。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萊亞緊張到身體不自覺地發抖。
但無論是獨角獸還是巨龍,就連馬蒂爾達,都控制不住的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是嗎?”
在所有人看來,蘇利好似是在沉思,那個究竟哪一方才是正確的答案。
但實際上,蘇利根本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麽好思考的。
“世界根本不會在乎人類和妖獸。”
“無論人類全部死光,還是妖獸全部死亡,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太陽照常升起,月亮也不會突然爆炸,潮起潮落,白天黑夜交替,這不會有任何變化。”
基於事實的評價,讓萊亞好似在白日裡感受到了清清冷冷的月光。那光芒無法讓人反感,卻也疏冷得讓人無法靠近。
“用相對嚴厲的說法,針對你現在的狀態,那我就只能說,請不要自我意識過剩。”
加了蘊含客氣之意的請,充滿了諷刺意義的話,似乎都變得不再那麽尖銳。
“而若是用相對平和的說法,那就只剩下——萬物皆渺小。”
匯聚所有人視線的少年,再正常不過的陳述事實。但在其他人的眼裡,就如他嘴上所說一樣,萬物皆渺小。
說出這幾個字的蘇利,不像是從人類的角度評價,更像是……站在這個世界的角度。
但是人,以及同樣具備人類意識的妖獸,他們會從世界的角度考慮事情嗎?
答案是不會。
盡管問題是由萊亞問出,蘇利只是在正常不過的給出答案,但少年從始至終波瀾不驚的表情,以及那種無需任何深思,就能直觀給出答案的態度,都讓人感覺到了那種非人的特質。
當然,這也並不意味著他的思考方式偏向於妖獸。
人類和妖獸都不會從世界的角度考慮,那什麽才會從世界的角度考慮問題?
世界本身。
又或者說……神。
萊亞扭曲的手被藍哲扭正,屬於妖獸的強大恢復力,很快就讓他行動自如。
但人魚稍後的舉動卻和以往截然不同。
他選擇跟在了蘇利的身邊。
任憑其他水生妖獸如何用眼神暗示,他也能在人類討論具體進攻獸族哪座城市的時候表示:“我,乃至於整個水族,都會支持你們的行動。”
埃爾維已經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他。
進攻獸族,在巨龍看來就像是人類的玩笑。
克萊門斯被打傷之事,埃爾維在馬蒂爾達訴說階段,並沒有拿出否認的態度,不過她也沒有全然相信。
面對那種怪物,萊亞決定不參與戰鬥的行為,無論再怎麽丟臉,也確實是保全實力的最佳辦法。
就算克萊門斯日後真的能做到去往深海,殺死人魚執政官,那也是隻存於想象中,在眼下根本沒影的事。
現在萊亞的舉動,隻讓巨龍感覺,人魚的腦子可能真的被海水給泡爛了。
巴薩羅穆更是詫異道:“你不久之前的態度,和現在相比,就像是換了個妖獸一樣。”
這種質疑,在蘇利又一次表現出拒絕他跟隨的態度後,萊亞停下了腳步,轉而開始說起原因。
“你們相信,這個世界有一個至少存在萬年,卻始終希望妖獸以及轉化妖獸去死的存在嗎?”
這話巨龍和獨角獸都很想質疑,但人魚只要說出口,就說明萊亞已經找到了證據,或是親自見過。
“妖獸的文明被那個存在否認,人類被祂視為正確。錯誤在祂眼中不斷發展,而所謂的正確,也即將被擠壓到沒有生存空間。”
“蘇利口中的瘋狂病,我們那始終沒有辦法被全然解決的血脈疾病,就是那個存在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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