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維一瞬間失了聲。
默契在巨龍被少年溫熱的手扶住時,似乎就建立在了二者之間。
埃爾維沒有第一時間殺死蘇利,而她此前的話,也讓蘇利在極短的時間內斷定,這頭在自己腦內,以西裡爾臉上的鱗片為基礎建模,最終像是從大腦裡跑出來一樣的巨龍,就是艾格伯特猜測的那個,短時間內不會出現的,西裡爾的先祖。
顯然,艾格伯特的猜測錯得離譜。
埃爾維·貝西墨,西裡爾的先祖,她不僅來了,目標還是絕對的【最後之作】。
至少蘇利沒有發現,埃爾維為西裡爾的身影停留過一絲一毫的視線。
巨龍根本不在乎自己與人類結合後誕生的後人。
她關注的,只有娜安。
蘇利也順應埃爾維的所需,將一切告知。
無論是已經死亡的樞機主教,還是放任了他所作所為的光明教皇,又或者是斯黎清城裡死去的大量人類,更甚者是,濟索鎮不止一次的毀滅和重建。
沒有將人類所遭受的損失拿到前面,是因為蘇利很清楚,任何談判中的示弱技巧,都不適用於與頂級妖獸之間的對話。
善用智慧的穿越者最是明白,盡管他未曾極為主動地做些試探之舉,實際上他所做的每一個舉動,都讓他得到了關鍵信息。
比如埃爾維的哈哈大笑。
一個對自身肉/體極其自信的妖獸,至少也能證明,她在同類中的肉/體力量衡量層面,不弱於任何人……任何妖獸。
蘇利甚至膽敢斷定,如果埃爾維打算對人類采取屠殺之處,那甚至不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整個阿米克比都會成為人間煉獄。
時間對於妖獸來說究竟是什麽?
蘇利得不到答案。
但他將娜安身上發生的一切全部告知埃爾維後,頂著對方不聲不響,無法判斷究竟是暴怒還是冷靜的情緒,蘇利依然平靜說道:“對於人類來說,這是一場不應該發生,卻就是發生了的悲劇。”
洛伊自晶翼龍事件過後,從來都沒有提過自己的妻子。
那個懷孕的,最終一屍兩命的妻子。
對於除洛伊之外的外人而言,所有人所能知道的,也就只是,那個男人選擇頂著自己妻子的名字活了下來。
“而於妖獸而言……”蘇利冷靜地陳述,“作為人類,我不認為自己有資格代替已經死去的娜安,嘗試以她的角度,對事件做出解讀。”
“你很好,人類。”埃爾維現在的語氣不像是她的語言灌入人類大腦裡的“神性”,也不像是她最開始和蘇利對話時的那種狂放囂張。現在的她的語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卻又不等同於傲慢的冰冷。
如同寒川之下被冰包裹的海水,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感謝誇讚。”蘇利依舊“目視”著埃爾維。
他沒有做出任何符合人類直面死亡時的神態和表現。
盡管誰都知道,一瞬間產生了殺意的埃爾維,隨時可以將蘇利撕得粉碎,粉碎得連一個細胞都不會在這人間留下。
西裡爾那無時無刻存在著的警惕和防備,在他的祖先看來,沒有任何意義。
“那麽,您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我隨時都願意為您解答。”
妖獸文明……
妖獸文明!
這四個字在他的唇齒間,於此時此刻,猶如碎玻璃一般被悄然咀嚼不斷,即便刺破口腔,使其鮮血淋漓,他也會將其全部吞咽入腹。
“告訴我,所謂的光明教皇,以及那隻給了娜安支配低級妖獸權力的渡鴉,又在哪裡。”
蘇利無法分辨,這是不是為了給朋友報復所產生的疑問,但他除了正確答案之外,仍然無法給出任何掩飾。
除非他想死在這裡。
這才是最為殘酷的。
艱難求生的前提是艱難。
只需要給出正確答案的蘇利,遠遠稱不上艱難。但就死亡而言,如果埃爾維真的產生了任何想要毀滅他的欲/望,那真正死去的就不可能只會是蘇利。
最少,最少也會是一整個薩迪拿城……
達到九級妖獸以後,妖獸就具備了和人類相等的智慧……這條信息,在此時回想起來,竟然刺得大腦生疼。
或許是出於種族的限制,妖獸並沒有按照現代社會的人類那種發展方式前進,而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非人的特征。
這部分特征,在此時唯一能證明的就是,存活於世的高級妖獸們,每一個,每一個都有著遠遠超脫於人類的殘忍習性。
蘇利於此時此刻,即便被蒙著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種不只是氣勢所能形容的血腥。
他突然有些慚愧,慚愧於無法和西裡爾一並直面這種恐懼。
但是又覺得沒有關系。
因為……
埃爾維的注意力,注定了會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就像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少女以全新的故事,始終吊著國王,予以她不殺。
蘇利現在也告訴埃爾維:“光明教皇已經死去,至於渡鴉……”
“出於同伴的心理,我想問問,您如果見到了渡鴉,又會對他做些什麽?”
疑問是埃爾維在最初就賦予了蘇利的權利,蘇利當然會好好把握。
但蘇利收獲的卻是另一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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