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澤玉:“……”怎的如此麻煩。
他想起了自己母后,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宮皇后,她替皇帝管理偌大的后宮,每日做帳、處理小妾的糾紛、每逢重大佳節的宴會也是由母后操辦……難不成,他這個太子妃也要管這些瑣事兒?
“呃……在我來之前,這些事情是誰管的?”
“是府上管家在打理。”婢女恭敬回答。
“那之後的事情也都交給管家打理罷,你替我將府上的管家叫進來。”
燕澤玉偷懶得心安理得,鐵了心要當甩手掌櫃。
辛鈐給他布置的讀書任務都還沒做完呢,還有馬術箭術……哪有時間管這些,等晚上辛鈐回來再跟他商量下吧。
*
午後,燕澤玉領著金戈去了馬場。
經過幾個月的練習,他禦馬之術不說爐火純青卻也稱得上是熟稔無差。馬場的小廝見他過來,恭恭敬敬地將烏雲將軍牽出來。
烏雲將軍——他給那日挑選的黑馬取的名字,比辛鈐的名兒好聽多了。至少比什麽小黑、曦曦這樣不著調的名字聽著威風許多。
翻身上馬,燕澤玉繞著遼闊的馬場跑了兩圈,前兩日被弄得狠了,屁。股到現在都還有點疼,他沒敢縱馬跑太快,慢悠悠地跑了會兒。
回來時倒遇上了熟人,遙遙望見抹熟悉的身影,正撫摸著馬背上的鬃毛。
雲忌竟然也來這兒練習馬術?
雲忌這次是單獨來的,周圍沒看到二皇子的身影,燕澤玉也是獨自來的,沒跟著太子。
倒是巧了。
燕澤玉正猶豫是否要理會雲忌的時候,對方先過來打了招呼。
“太子妃一個人來騎馬?”雲忌那張陰柔略顯得刻薄的瓜子臉上浮現出些許不自然,語氣也有點奇怪,但似乎並非是惡意。
燕澤玉微微頷首,看了對方一眼,實在不知道雲忌這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二皇子與太子之間暗流湧動的爭執,他和雲忌分立兩方,對此都心知肚明,私下見面的氣氛應當是不愉快的,至少不應該是現在這副模樣。
雲忌將燕澤玉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又看了眼燕澤玉身後跟著的金戈。
“太子把金戈留在你身邊了?”
“嗯……”燕澤玉緩緩點頭。心想,雲忌今日好生奇怪,問的都是些廢話。金戈跟著他,這有何不妥之處嗎?
他瞧見雲忌勾唇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反而有股說不出的苦澀,“太子妃可要再跑幾圈?微臣倒是可以陪太子妃一道。”
這還是雲忌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稱‘微臣’,這樣帶有自貶的詞。
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燕澤玉抬眼定定看著雲忌,對方望過來的眼神很平靜,那雙狹長上挑的柳葉眼看上去有些寡淡。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雲忌縱馬踏雪而來,氣勢凌人地擋了太子的路,那時候雲忌上挑的眉眼裡有光,雖然傲慢得令人不喜,卻也稱得上一句年少成名的將軍風姿。
似乎……自從二皇子回京後,雲忌變了許多。
“那便走吧。”燕澤玉略微點頭,拽住韁繩調轉方向,又朝馬場揚了揚下巴,示意對方跟上。
金戈聞言似乎有所顧慮,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半晌,終於上前半步,欲言又止地看著燕澤玉。
“無事。”這句話是對金戈說的,言罷,他撩起眼皮掃了眼雲忌,“光天化日,量他也沒這個膽子對我動手。”
日光宣和,明亮而適恰,落到身上是溫暖而不燥熱的程度。
燕澤玉打馬而行,雲忌跟在落後他半步的位置。
雲忌真的變了許多,之前的雲忌肯定不會屈居與他身後半步,但如今……
“你和太子是真心相愛嗎?”雲忌驀然詢問道,語速有點快。
燕澤玉被問的一愣,倒不是因為問題答案不定,而是詫異於雲忌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稍加思索,他道:“自然是真心相愛的。”嘖嘖,話音剛落燕澤玉便打了個寒戰,隱隱有些牙酸。
他和辛鈐,真心相愛?
天大的笑話!
若非辛薩攻打大晏,他又陰差陽錯流落到辛鈐手裡。他和辛鈐這輩子會不會相識都還不一定呢。
但他轉念一想:這世間多的便是陰差陽錯……
捫心自問——
那晚燭火搖曳,辛鈐將自己的過去層層刨開,將那些血淋淋的過往展開給他看時……他真的無動於衷嗎?
燕澤玉不知道。
他想,自己對辛鈐的感情著實算不得清白。
某一刻,他對辛鈐心動過。不然也不會默認辛鈐與自己行夫妻之實。
腦海中忽而閃過一個畫面:
身後是昏黃葳蕤的燭光,身前是大片火紅的婚服。辛鈐頂著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醉醺醺地湊過來吻他眼瞼。
那一刻,燕澤玉清清楚楚聽見了,聽見了自己左胸腔裡瘋狂震動的心跳。
“太子真的很愛你。”雲忌語氣似乎有些羨豔。
燕澤玉被對方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拉回神,後知後覺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嗯?”
“他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娶你,就算知道娶了你太子之位會不穩。”
雲忌並沒有看燕澤玉,那雙柳葉眼微微眯起,平視遠方,視線也不知落在虛空的何處。馬場上蒼茫景色落於雲忌眼眸,最終化為一片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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