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神片刻,他才將手搭了上去。
男人的手冰涼,骨節分明,比他的手大了一圈,且因為常年習武而生了一層薄繭子,粗糲有力,握他很緊。
說起來,他這僅有的短短十幾載人生裡,沒被多少人牽過手。除了一些至親,辛鈐算是頭一份。
上次雪原靶場,辛鈐也是如此自然地將他的手牽了過去,眾目睽睽也絲毫不加掩飾。
愣神間,手腕一重,辛鈐一把將他拉上了馬背。
天旋地轉,在燕澤玉還沒反應過來時,便整個人被男人攬入了懷裡。
跨坐於馬背,燕澤玉才真真切切體會到曦曦是一匹如何高大雄壯的馬匹,即便他那不著調的主人給它取了這小妹妹似的名兒。
辛鈐手臂從後繞過他的腰際,牽著韁繩,曦曦慢悠悠踏雪而行,一如先前回來時的速度。
燕澤玉不露痕跡地瞥了眼步行在下首的葛望,暗自怎舌,這人可是可汗手下最體面的奴仆,位同大晏皇宮中的太監總管,又是可汗親自吩咐來請辛鈐的。辛鈐居然一點也不著急。
不過轉念一想,他見過辛鈐著急的樣子嗎?
似乎沒有。
就連可汗也不能讓他重視。
辛鈐的地位好似比他想象中更高、更尊貴,手段也更厲害。
曦曦突然走快了兩步,燕澤玉本就不熟悉馬術,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靠去,不小心貼上了男人堅實的胸口。
雖然他很快反應過來,幾乎瞬間直起腰杆向前傾,但尷尬已經發生了。
即使看不見身後辛鈐的表情,但燕澤玉大概能想象到男人戲謔的表情。
沒留給他太多遐想的空閑,燕澤玉肩膀一重,辛鈐騰出一隻手將他按進了懷裡,徹徹底底。
渾身僵硬得如磐石,他隻覺得現如今的情況簡直像是渾身爬滿了細小螞蟻。
難耐又難熬。
“怎的?本王是猛獸?還能吃了你不成?”
“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燕澤玉搖頭如撥浪鼓。
辛鈐垂眸瞥著渾身都寫滿抗拒的小家夥,扣住少年細瘦的腰肢將人往後拉了下——將人完完全全扣合在了擁抱裡。
太貼近了。
就連之前辛鈐把他裹在大氅裡抱回來時都沒如此貼近過。
但不可否認,兩人的身形似乎天賜般契合。北風略過吹起兩人的發絲,於空中纏繞交融。
燕澤玉伸手勾了一縷糾纏的青絲,垂頭慢慢捋順。也不知是他手拙還是倒霉,弄了半晌,反倒打成了死結。
辛鈐斜眼瞟過來,薄唇輕啟,吐出個單音節:“蠢。”
燕澤玉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裡扎小人。
男人將韁繩塞進他手裡,燕澤玉滾滾喉結,愣是沒敢接。
“牽著。”
“可、可我不會馭馬啊!”
“讓你牽著你就牽著,摔不死你。”末了,又添了一句,“你以為曦曦跟你一樣蠢?”
他隻得小心翼翼接了過來,僵著手臂虛虛握住,不動不敢動,生怕驚了馬兒。
攪成一團的發絲在辛鈐手中卻變得乖順,沒一會兒便被解開理順了。
本想看辛鈐吃癟的燕澤玉想法落空,訕訕收回了眼,將手中控制馬匹的韁繩還遞回男人手裡。
片刻後,圍獵場出現在視野中。
另一邊的雪場中已經擺好了宴席,整裝休息的圍獵者們也都落座,齊齊望著中央堆放成山的獵物。似乎正正等待著奴仆清點每人捕獲的獵物數量。
辛鈐來得也算正是時候。
“太子大哥回來了!”四子一句話,讓眾人目光盡數射來。
一時間,兩人倒成了目光焦點。
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辛鈐眯眼掃過四皇子的座位,神情算不得友好。
“我們要下馬嗎?”燕澤玉悄聲詢問。
“不必。”
辛鈐似乎萬千丘壑皆在心中,四平八穩地縱馬而行,有股子猖狂卻又拿捏得當的圓滑。
直到真真兒走近,到了要覲見可汗的跟前兒,辛鈐才翻身下馬,又攬著他的腰將他抱下去。
手指甚至在他的側腰輕浮地蹭了一下,動作明顯,可汗、閼氏和四皇子,包括場中許多坐得近的近臣親信,大抵都看見了。
燕澤玉斂眸,勉強忍住自腰間直衝大腦的酥酥麻麻的癢意,默默想著:
辛鈐又在做戲了。
第二次給辛薩狗皇帝下跪磕頭,燕澤玉已經學會如何偽裝得真誠穩重,只是嵌入掌心的指甲依然硌得他生疼、深深叩首下依然會皺緊眉頭。
有了蘇舞姬作陪,可汗似乎對他完全失了興趣,只是如看待平常人一樣掃了他眼,轉頭問了辛鈐幾句關於年獵上半場提前離開的事情。
可汗並未過分苛責,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一點水花也未曾濺起。
可汗身側端坐的閼氏卻是氣急,眼見可汗就要揮退兩人,便故意捂唇輕咳。
以往都會給她這個正妻留面子的可汗,這回卻只是淡淡掃了閼氏一眼,眉宇間似有不悅:“若是閼氏身子不爽利,先行回帳罷。”看似關心,實則威脅。
祖製年獵,又有誰敢像辛鈐一樣,敢說提前離開就提前離開,還能全身而退的?
閼氏哪兒敢真把可汗這句話接下來,忙稱‘無事’,順道狠狠瞪了一眼雪場中央跪著的男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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