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全是忽悠,辛鈐能看得出小黑確實喜歡他帶來的這個人類,啄腦袋是海東青表達善意的一種方法。
他注意到少年還愣著邊揉手背邊小聲嘀咕些什麽,拍了拍對方肩膀,道:“愣著幹嘛?走了。”
“他叫小黑,平時我不會讓他下來玩兒的……”
燕澤玉垂著頭,墜在落後於辛鈐半步的位置,不緊不慢地跟著,緊張感逐漸褪去後,大腿根兒的刺痛就顯得格外清晰起來,好在辛鈐也不知道為什麽走得很慢,他勉強還能跟上。
那晚衝天火光中央的太子帳的位置還是一片黑土,隱約還能瞧見些碎布殘骸,燕澤玉心虛地看過,加快了步子。
好在新的太子帳已經搭好了,搭建得急卻很精致,並且就在王帳的不遠處。
灰蒙蒙的天空逐漸亮起來,遠山初黛的晨光從曦曦雲層裡灑下來像是神音降臨的預兆。
逐漸有奴仆開始活動,望見辛鈐太子遙遙便跪下行禮,看上去很畏懼的樣子。
燕澤玉也把目光重新放在了辛鈐寬闊的後背,看來太子殿下的威嚴很高,視線一轉, 隨即又看到箭筒裡紅羽毛的利箭……
王帳近在咫尺,那是滅了晏國,殺了他至親之人酣睡的地方……
辛鈐帶他回了新搭建起來的太子帳,裡面的擺設都與之前別無大致,仆人們知曉太子將歸,帳內提前燒著金絲炭,門簾一掀開,撲面而來暖呼呼的。
站在辛鈐手臂上的小黑卻不太喜歡,咕咕咕地吵嚷著以示不滿。
燕澤玉望過去時海東青正用尖利的喙啄亂了辛鈐的鬢發,一縷青絲突兀地被牽扯出來,有些滑稽。
海東青通靈性,他看出主人心情不錯才敢放肆一下,沒等辛鈐拍他腦袋就撲哧撲哧飛到燕澤玉肩膀上站著了。
看戲的燕澤玉隻覺得右肩一沉,像被塊甸甸死沉的大石頭壓住,海東青尖銳的喙嘴和鋒利的尖爪近在咫尺,他僵直身體一動也不敢動,隱隱望向立於一旁的太子殿下,希望他開口把這大鳥收回去。
辛鈐對他的眼神視而不見,好整以暇地抱臂瞧著,小東西被海東青示好的梳理毛發的動作嚇得有些發抖。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海東青梳理頭髮的動作停下來,用翎羽整齊的腦袋來蹭他的臉,燕澤玉下意識想要躲開,卻硬生生忍住。
或許……海東青真的是在向他表達喜歡?
他兒時求著父皇把簡州進貢的四耳靈貓留給自己養,父皇寵愛他,這舉國上下獨一份兒的貓便成了燕澤玉的寵物。
那小貓愛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他,也愛舔他的手指,貓房的小太監說這是小動物表示親昵的動作。
“小黑,回來。”
雖不情願,但主人下命令,海東青還是戀戀不舍地飛走回去了。
辛鈐將小黑帶去了帳外,太子帳雖然寬敞,但對於天性自由的眾鷹之王——海東青來說還是太束縛拘謹,浮白一片的天地間才是屬於他的戰場。
落後於他們的大部隊回來了,金戈與白棋前來報到。
白棋此前被太子外派了任務,隻從金戈口中得知了燕澤玉的存在,繁城恍然一眼也沒看清容貌,燕澤玉一直被太子殿下抱在懷裡,裹得嚴實,所以白棋始終沒見到這個得了嚴酷太子喜愛的晏國豢寵。
還挺好奇。
白棋掀簾進去,坐在床邊的人瞬間朝他看了過來,那雙杏仁形狀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裡面藏著戒備警惕,但藏得不好,一眼被他看穿。
白棋突然能理解冷酷無情的太子殿下為什麽對這個俘虜留有偏愛。
外強中乾的小鹿,眼睛濕漉漉可憐巴巴地落到你手裡,偏生長了一對小鹿角,不服氣地頂你,不痛不癢,但也算無聊日子裡的消遣。
“玉公子,太子殿下讓我給您帶了玉脂膏。”
燕澤玉有些疑惑地接過,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給他塗大腿內側的擦傷的,臉色瞬間爆紅。
白棋看得有趣,“玉公子,這脂膏有什麽不對嗎?”
“沒……沒什麽。你先出去吧。”
白棋俯身告退,卻又被燕澤玉喊住。
“哎……等等。你們太子殿下去哪兒了?”
“太子殿下去王帳複命,說忙完便來看您。”
被白棋這麽一說,倒像是他盼著辛鈐回來了,像是父皇后宮裡那些久不見君顏的妃子。
燕澤玉頗有些無語凝噎,揮手讓人退下,白棋神色一閃,恭恭敬敬退下了。
這人據說是芙蓉閣裡的清倌兒,可剛才那種慵懶中帶著點不耐煩的矜貴是青樓楚館這樣的風塵地決計養不出的,那手臂輕抬自然揮手的動作像是以往曾做過千萬遍的習慣……
白棋敏銳忠心,待辛鈐從王帳出來便向上稟告了此事,在他看來,此事不小,關系到主上生命安危。
可太子殿下卻不放在眼底,對此一笑而過,低低嗤了句“蠢”。
白棋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招了厭,嚇一跳,將將要跪下,被金戈扶著手臂抬起來。
辛鈐輕飄飄瞥了白棋一眼,“我說籠子裡的小寵物,蠢,蠢得很。”
“走吧,去看看他。”
辛鈐進來時,燕澤玉正站在牆邊望著牆壁上掛著的弓箭,偷看被抓個正著。
辛鈐在白棋和金戈的伺候下脫了皮裘,著一身黑金暗繡雲紋的劍袖袍子,身姿挺拔讓他想起繁城時挽弓見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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