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門邊沒了聲響,他才輕手輕腳走到門邊,拿起一旁的門栓將木門給反鎖了。
不知怎的,偌大的寢殿內獨獨余下他一人,空曠的環境竟也讓他覺得如釋重負。
想起昨晚辛鈐在他抹藥時投來的視線,目如點漆,幽沉、愉悅而意味深長,像畫家欣賞自己手中最得意的作品。
燕澤玉不太懂辛鈐那個眼神的具體含義,但落了一拍的心跳的腦海中強烈的危機感卻在不斷提醒他。
紛亂的思緒猶如尋不見始末的絲線,纏繞、交疊、最終打成死結。
燕澤玉壓下心底的不安,伸手輕輕碰了下身後,還是關心當下吧……
也不知道腫沒腫。
指腹略過寢衣側邊的系帶……
可現如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算室內空無一人,這明亮的日光也讓他有種被窺探的羞恥感。
燕澤玉輕放在衣襟系帶上的指尖頓了半晌,到底是沒解開。
他跑去後殿搬了一扇沐浴時使用的屏風。實木雕花、錦繡薄絲的金紅玉屏,屬實算不得輕巧。
燕澤玉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躡手躡腳地展開屏風將梳妝台圍了一圈。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八皇子,自然沒有親自做過這等勞力活兒,就算已經謹慎提防,但過程中難免有些磕碰。
大抵是發出的聲響太大,門外竟又傳來詢問:“玉公子?您……”
本就做賊心虛的燕澤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心尖一跳,呼吸都停了半刻,過了半晌才穩住聲線,揚聲道:“無事!你們退下!離寢殿遠點,沒有吩咐別進來!”
周圍陸陸續續有腳步聲離去,都是些負責值守的小廝婢女。等到周圍徹底安靜下來,燕澤玉高懸的心才落回胸腔。
繞過玉屏風,銅鏡中倒映出燕澤玉清雋的身影,玉白的寢衣被細瘦的指尖剝落,柔順的綢帛滑過細膩白皙的皮膚,層層疊落在地板。
皮膚徹底暴露在空氣中,溫差讓燕澤玉不自覺打了個寒戰,打磨得細密鋥亮的銅鏡清晰地映出他纖細勻稱的身體,燕澤玉余光掃了一眼,眼簾顫抖著呼出口濁氣,轉身。
絲絲縷縷的羲和日光親吻圓潤瑩白的肩頭,後背薄薄覆蓋的肌肉,線條流暢的細腰,敏感可愛的腰窩……再往下……
挺翹的白皙弧度上交錯縱橫著些暴戾的紅痕。
大抵是這處的皮膚格外柔軟玉白,更顯得這些痕跡猙獰凶狠。
燕澤玉*本不敢多看。
他其實不太明白,只是下意識覺得這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傷痕有些奇怪。
明明沒有添炭,為什麽這麽熱?
少年額頭滲出的熱汗更多了幾顆,原本瓷白臉頰染了些許薄紅。
他很快收回眼神,但只是瞥過一眼,便很難忘記。
腦海中畫面一閃而過,後腰處竟傳來一陣酥麻——
他的身體、他的靈魂,都還記得昨晚的鞭笞。
膽怯讓他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但心底更深處的東西卻蠢蠢欲動。
那些莫名的東西叫囂著,驅使著他再次轉頭望向銅鏡。
戒尺落下的痕跡略微腫起,仿佛白紙上肆意作畫的朱砂。
從畫布中能看出畫家的技藝高超,信手幾筆卻也均勻對稱,橫陳的痕跡並無青紫,略微紅腫卻不滲血,薄薄的皮膚宛若春日少女粉霞的面頰,一戳即破。
暴力卻溫柔的美感。
矛盾衝突著,卻也令人心醉。
思索間,落了鎖的木門竟傳來一陣欲推開卻又止住的聲響,燕澤玉猛地被拉回神,愣了半刻。
透過房門,依稀能聽見幾聲模糊卻整齊的‘太子殿下’。
辛鈐?辛鈐回來了……?
可今日並非休沐,按照往常,男人不應該很晚才回嗎?
“玉公子?”
“小玉——”
慌亂間,燕澤玉屏住呼吸,並不敢回應門外的聲音,漿糊似的腦子裡全是衣不蔽體的慌亂。
但他來不及想太多,眼看著木門外已經有人拿來鐵絲,想要從外伸進來勾走門栓,燕澤玉心頭一緊,飛快跑回了床榻,蹬掉鞋襪,把自己縮進衾被。
下一秒,伸進門框的鐵絲被抽走,‘砰’地一聲巨響。
男人力道極沉地一腳踢開木門,那塊足足有燕澤玉手腕粗細的門栓被硬生生踹斷了,木屑飛揚、木塊砸落在地。
辛鈐疾步進來,視線掃過突兀出現在此的金紅玉屏風,忽而朝跟在自己身後一齊湧入的小斯婢女們厲聲道:“全部出去,將門帶上。”
屏風下還落著少年坐夜的玉白寢衣,層層疊疊地堆在地面,系帶輕飄飄地落在最上,倒像是急切的情。事前凌亂散落的衣袍……
面前光潔的鏡子映照著男人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急切,狹長鳳眸壓得極低,陰沉沉的,難掩蹙迫。
男人深吸口氣繼而呼出,緩步繞過屏風往寢殿內走。
“燕澤玉——”語氣不善。
辛鈐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況且聲線還如此冷凝。
燕澤玉腦子一片空白,不敢應聲,只是緊張地滾了滾喉結,讓自己盡量忽視掉愈來愈近的腳步聲,背對著縮在被子裡裝鵪鶉。
腳步聲最後停在了床榻邊。
“方才在門外叫你,為何不回答?”辛鈐壓低了怒火,冷聲詢問。
床榻內鼓包的被子動了動,卻還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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