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鈐與小黑一同轉頭朝他望來,動作出奇一致,燕澤玉嘴角又上揚幾分。
一年以前,他根本不會想象到,辛鈐這樣冷峻如雪、清冽如水的高高在上的男人,會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孩子氣的舉動。
心底有些驚奇,但更多的是隱秘的欣喜。
仿佛滿身尖刺的玫瑰隻為你一人收斂鋒芒,荊棘叢生的荒野隻為你一人清空出整潔的道路。
……
泡過溫泉後渾身毛孔都像是打開了,舒展又愜意。
燕澤玉懶洋洋地斜靠在池邊躺椅上,斂眸瞧著正旁若無人似的套衣服的男人。
剪裁得體的玄黑長袍將那身漂亮完美的腱子肉包裹遮擋住,但肌肉上覆蓋的水漬並未完全擦乾,濕潤地與衣衫面料緊貼著。
起伏的肌肉線條因此愈發凸顯,力量的美感淋漓盡致。
燕澤玉不甚明顯地滾了滾喉結,在男人轉身之前飛快移開視線,左右亂瞄,就是不再望向對方。
直到辛鈐一步步朝他走來。
池邊有許多滿溢而出的泉水,辛鈐神色淡淡踏水而來,漣漪點點,月華在其身後鋪滿。
當真配得上一句‘皚皚天上雪,皎皎雲中月’。
恍若神祇的男人卻在他身邊微微俯身。
“穿上鞋,回家了。”
燕澤玉面前的月光被盡數擋去,他陷在男人的陰影中,眯了眯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好困哦,不想動——”是真的不想動,泡完溫泉渾身都軟乎乎的,困頓找上門來,他幾乎下一刻便能入夢與周公對弈。
但燕澤玉也知道,不可能在這兒露天席地就睡,自然還得慢慢走回宮的,不過是借此跟辛鈐撒撒嬌罷了。
伸了個懶腰,他撐著腰杆剛要坐起來,辛鈐卻先他一步將旁邊的履鞋提了過來。
腳踝被辛鈐握住,腳掌被順勢按在了男人屈起的膝蓋上。
“幹嘛——?”燕澤玉語氣有些別扭,盡管這不是辛鈐第一次替他穿鞋,但他還是不能像適應海東青似的適應這個舉動。
太羞恥了……
小巧圓潤的指頭在男人視線下局促地蜷了蜷,換來辛鈐一聲輕佻的哼笑。
“害羞什麽?更……的地方都見過了,這點小打小鬧也臉紅?”
不說還好,辛鈐開了口,燕澤玉更招架不住,臉色脹得通紅,一個勁想把暴露在男人視野中的腳給收回來。
但奈何辛鈐握著他腳踝的手掌鐵鏈一般,根本不給他掙扎的余地。
紅繩系著的小鈴鐺晃蕩輕響個不停,叮鈴鈴、叮鈴鈴……
“別亂動。”這聲音有些嚴厲,燕澤玉下意識停了動作。
辛鈐板著臉為他穿好裹襪和履鞋,起身將人從頭到尾掃了一遍,見一切妥當,直接一把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一時不察,差點被驟然失重的感覺嚇得心臟停跳,燕澤玉的困頓散去大半,撇撇嘴,伸手摟緊男人的脖子。
戳戳對方硬邦邦的胸膛,他小聲嘟囔道:“真生氣了?”
辛鈐沉默不語,棱角分明的下顎線略顯緊繃。
瞧見對方神色,燕澤玉心中泛起嘀咕,片刻後又戳戳男人心口,默默道:“你、你怎麽不說話?”
被戳了兩次,辛鈐終是停下腳步,似有些許無奈,“小祖宗現在不困了?”
傻笑一聲,燕澤玉勾住男人脖頸往下壓,仰頭蜻蜓點水地親上男人下巴。
“你抱我之前也不說一聲,被嚇醒了。”
不知不覺,辛鈐已經抱著他走到後山外的寬敞宮道上,男人聞言神色一頓,挑眉將懷裡的小家夥給放了下去。
燕澤玉站定後抬眸,望著男人遲緩地眨眨眼,大概意思是疑惑為什麽又不抱回去了。
原本自己走回去也不是什麽難事兒,他也不至於嬌貴至此。
但享受過來自太子殿下的舒適服務後,再要他自己走回去,就有些落差了。
辛鈐不疾不徐地勾了勾唇,視線在少年微微抿緊的唇瓣略過,又劃過對方半垂著的似有失落的眸子。
並未急著哄人,反倒是刻意等了半盞茶的時間,辛鈐才曲指刮了刮小家夥的鼻子,戲謔道:
“上來,背你回去。”
燕澤玉愣了半晌,還是選擇趴上那寬厚的背膀。
辛鈐微微側頭覷了他一眼,“抱穩。”說罷,便托住大腿,往上顛了顛。
說實話,他兒時爬上過許多人的背膀。
無論是父皇,還是大哥,或者葉漣哥哥,都背過他。
但長大以後,很少再有這樣的體驗。
辛鈐的後背很寬闊,托住他的手臂遒勁有力,他雙手搭在男人肩膀,環住男人的脖頸。
順著這個角度看過去,透過男人並未嚴謹扣好的胸前衣襟,若隱若現的鼓鼓胸肌……
除此之外,還有隨著走路摩擦而隱約將要掉出來的紅繩系著的骨哨。
即便坦誠相待時看過多次,他仍舊對這枚骨哨頗有些敬畏。
是的,敬畏。
這是辛鈐那道貫穿胸膛的傷疤的由來,是辛鈐親自提刀剜骨九死一生的劫難,是辛鈐身體的一部分……
他對這枚骨哨的情感很複雜,說不上來飽含著什麽,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敬畏絕對佔據大部分。
所以在瞧見骨哨即將從衣襟領口掉出來的時候,他收起所有旖旎心思,近乎虔誠地將那枚骨哨往衣領內攏了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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