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記不清楚他的面容,卻很熟悉這個人的命盤。當年天煞孤星降世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但就是這樣的人,同時又有著挽救江山於危難,扶大廈於將傾的命數,如此複雜的星軌運算,自蘇紀堂作為天道的一抹意志來到俗世以來,從未在別人身上見到過。
他總是看著文卿的命盤疑惑,心想短短的一世,一個人的命如何做到否極泰來再歸於沉寂,從極厄到極喜到悵然若失,如今,他全然明白了。
文卿眉心緊蹙,雖不清楚蘇紀堂話中之機,卻還是諷刺道:“塵埃落定?難道不是於事無補嗎?”
“事關陛下,你今日若是不說清楚,便別怪本官拆了你的九機塔。”
“九機塔……”蘇紀堂北望,那座高聳的閣樓在京城煙雲中,遠看顯得朦朧。
“文晏清,你知道嗎?”
“有那麽一段時間,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待在那上面。”蘇紀堂遺憾道,“如今看來,你我都不夠格。”
“於事無補,便迷途知返。”他平靜地說,“世人皆應如此。”
文卿心中不安,卻並不急著抓住蘇紀堂要個答案,錦衣衛指揮使來得太蹊蹺了,他們直接聽命於阿昭,可阿昭此時正在太廟中祭祀,若不是巧合……
他想聽阿昭親口告訴他,他對他毫無隱瞞。
只有阿昭說,他才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的訂閱!麽麽嘰!
第56章 離恨
禮祭過後, 新詔問世,詔令條款皆由文卿親自所擬,清理門閥, 重定賦稅, 江南改製,軍屯匡規,澤被天下, 百姓莫不歡欣鼓舞, 如今天下穩定,又有新帝大力支持, 改革元年便有了前世改革三年的成效。
可文卿近來卻總是鬱鬱寡歡。
蘇拙玉從那次不歡而散後便沒再敢踏進相府,但今日下朝後見文卿心情格外差, 不知怎的, 就跟著進了許久不曾踏足的地方。
文念恩非但沒攔他, 反而朝他行禮致意, 眼神中透露著感激。
蘇拙玉回禮,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匆匆進府,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經不見文卿的蹤影了。
“……晏清?”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追隨別人,又何必再來相府呢?”文卿淡漠的聲音竟從身後響起,“你也不是不清楚, 中書省和欽天署勢不兩立。”
蘇拙玉被嚇了一跳, 連忙轉身撤後, 張了張口, 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支支吾吾的, 文卿看著他,就聽見他說了句:“……近來如何?”
“托九機塔的福,過得並不好。”文卿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
“什麽意思?”
“你兄長如此疼愛你,都沒有告訴過你他的秘密?”
蘇拙玉愣了愣,面色有些難堪。
文卿也自知失言,遷怒了無辜的蘇拙玉,卻沒有心力再去解釋什麽,正要拂袖而去,胳膊卻被人一下子抓住了。
“晏清!我可以……幫你問問!你想知道什麽?”
“陛下的命數。”文卿看向他。
公儀戾和蘇紀堂對此越是緘口不談,他便越是迫切地想知道。近來他總是做噩夢,夢到前世公儀戾和蘇紀堂走後的事,他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什麽,浮光掠影般地飛逝,想抓抓不住,醒來後只是覺得心口絞痛不已。
重來一世,他異乎尋常地謹慎,天下之事,只要他起了疑心,就沒有瞞得住他的。
將一切串聯起來並不難,只是他無法理解。
什麽事值得公儀戾這樣煞費苦心地瞞著他。
思來想去,就命數一事,既與蘇紀堂相關,又和前世牽連,還有了隱瞞他的苦衷。
“陛下……陛下出什麽事了嗎?”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文卿焦躁不安地按了按眉心。
蘇拙玉抿了抿唇,溫聲道:“我會幫你問的。如果他願意告訴我的話。”
文卿定定地看著他,眸光複雜。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不會利用蘇拙玉。
蘇拙玉這兩輩子被人利用得太慘了。
“多謝。”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文卿苦澀地笑了笑,徑直走向煙汀亭,春陽正要給兩人布茶,文濯蘭卻從西廂款款走來,示意春陽將茶具給她。
春陽行了一禮,毫不懷疑地將托盤遞給了她,文念恩是在文濯蘭的培養下成長起來的,整個相府如今井井有條也離不開文濯蘭的操持,在下人們心中,西廂和正房住的都是主子,再加上文濯蘭性情比文卿好上太多,相府中幾乎沒有不喜歡她的人。
“姑姑小心茶燙。”
“知道了,多謝小春陽,你去府外陪念恩解解悶罷。”
春陽臉色驟紅:“姑姑!你說什麽呢!”
說完沒等文濯蘭再說什麽,便一溜煙跑開了,跑開的方向不是別處,正是大門朝向的北方。
往日文濯蘭見此場面必定要笑一笑這孩子的,而今天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端著茶盤,將茶壺和青花瓷杯放在石桌上,倒茶時袖中的藥粉傾入杯中。
“姑姑,你且放著罷。”文卿沒心思喝茶。
“今日的茶你一定要嘗嘗,是姑姑去年特地炒製的長壽茶,這塊是第一塊,剛剛拆開,你品一品,看好不好喝。”
文卿如今一聽長壽二字便怒火中燒,因著他是藥罐子,所有人都盼著他長壽,可長壽長壽,若最重要的人命數渺茫難得善終,再長壽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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