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韻被幾個女性飼養員照顧著,在狹小的空間裡單獨給她弄了張床, 用被褥毛毯裹了好幾層。
但情況還是不太好, 回來以後沒多久就發起了高燒,臉滾燙通紅,顯得乾裂的嘴唇更加蒼白。
那一角忙碌的聲音始終沒有停過,窸窸窣窣, 不是在換水,就是在掖被。
言韻被冰冷的海水泡過, 又受了不小的驚嚇,病情來勢洶洶, 大家怕她燒得厲害導致脫水,所以床邊一直沒離人, 始終關照著她的狀況。
好在他們藥品充足,又有物資可以生火, 還不用擔心風暴會掀翻房頂,即使有病患也不至於無法得到良好照料。
一起被救回來的企鵝幼崽也湊在旁邊。
烤火後, 一身灰色絨毛的小企鵝又恢復了蓬松柔軟的外形, 它們沒那麽怕冷,回到塔哨後就受到了飼養員們的安撫,現在兩隻精神都不錯。
小企鵝從床沿探出頭,言韻的一隻手正好搭在外面, 被毛巾擦拭過仍舊熱燙。
“嘰啾?”
黑色的尖嘴巴在上面輕輕戳了戳, 對方毫無反應, 小企鵝不由得困惑,伸長脖子把腦袋搭在言韻的手心裡,毛乎乎又鬧騰地蹭來蹭去。
“噓。”守在床邊的女生豎起手指放在嘴邊,示意小企鵝小聲點,“她要好好睡一覺哦。”
小企鵝仰頭看她,烏黑的眼珠叫人心軟,女生回頭跟其他人說了什麽,將兩隻幼崽抱上了床。
仿佛是聽懂了飼養員說的話,兩隻小企鵝上床後圍著枕頭轉了一圈,就一左一右窩在了枕邊,腦袋一點一點開始打瞌睡。
剩余的小企鵝也沒離同伴太遠,互相依偎著蜷縮在暖和的墊子上。
幼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姿態自然放松,充滿了被照顧良好的安全感。
退燒藥和水喂下,幾個小時過去,言韻雖然還沒醒,但額頭沒那麽燙手了,總算是叫人松了一口氣。
只是頭一輪的風暴還沒有過去,靠近門邊的人都能聽到風暴帶來的動靜,令人心驚。
想起依舊在室外的那位,他們的心情不由變得十分複雜。
……難怪對方不管照顧什麽種族的幼崽都能手到擒來,就是再凶猛的獸型幼崽在這樣的飼養員手下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啊。
他究竟是什麽種族的妖怪?
這麽威風的獸型為什麽會願意隻做一個飼養員?
塔哨外劈裡啪啦的雨聲連綿不絕。
眾人的思緒一個錯位——
可是再厲害的妖怪,呆在風暴底下,也會難受吧?
和尤柏一起出去尋人的男飼養員抱著胳膊,先開了口,嘟囔似的:“外面得多冷啊……希望風暴能早點停。”
李牧裹著毛毯,聲音有些悶:“風太大,門打不開,要不然就給尤柏送些吃的防水布什麽的。”
旁邊突然有人說話:“其實……說不定風吹段時間,中間會停一停呢?我是說,總會有風力小的時候吧。”
這句話提醒了所有人,片刻的沉默後,嘈雜的人聲打破了塔哨裡的沉悶。
眾人迅速從地上站起來,對視一眼。
“那要不現在就清點一下物資?”
“我這有肉,順便給柏哥烤了吧。”
“樓上的天氣監測還能用,能出去就報個信。”
突然喧鬧起來的環境把枕邊打瞌睡的小企鵝嚇醒了,照顧言韻的姑娘們呵斥小點聲,他們這才趕緊閉了嘴,悄聲去做事了。
只是氣氛終於還是比之前活絡得多。
偶爾誰對上眼,臉上都是笑意。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遇到一頭怪物,還被對方困在一處小小空間裡,反應過來後竟然不是害怕,而是想辦法要給對方弄些吃的,以及能夠遮風擋雨的庇護所。
甚至一牆之隔外,就是愈演愈烈的風暴。
他們就好像完全忘記了危險似的。
實在是令人意外。
塔哨裡的所有人都默契地做著自己的事情,隻待一個恰當的時機,也去照顧一下保護著他們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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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哨一樓都是人走動的動靜,樓上則安靜極了。
狹窄的樓梯盤旋向上,末端是擺放著天氣監測系統的房間,機器運作幾乎無聲。
上面的閣樓沒有人住,裡面飄蕩著灰塵和建築材料的氣味。
這座塔哨倉促建成,環境實在算不上良好。
晏伽期踢開地上的磚塊,盤腿坐在一扇小窗旁邊,用手抹開玻璃上的塵埃,眯眼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幕。
小雪豹被閣樓的味道弄得鼻子癢,打了個噴嚏,從他的羽絨服裡跳出來,大搖大擺地巡視領地,最後蹲在牆角的櫃子頂上甩尾巴,獸瞳在黑暗中好奇地閃著光。
“嗷嗚——”
“噓。”
晏伽期回頭輕斥,小雪豹被嚇了一跳,乖乖噤聲,慫慫地在櫃子頂上揣起爪子。
他轉回去,修長的手指在小窗上敲了敲,仿佛在敲誰家的門。
聲音很溫柔:“有人嗎?”
雨聲中摻雜了別的聲音,就像是有誰踩著塔哨的外牆溜達到了閣樓外。
不過不是輕快的腳步聲,而是巨龍的爪子扒拉磚牆的聲音。
很快,一隻燈籠樣的紅瞳就出現在閣樓的窗外,衝他輕輕眨了眨。
年輕的男聲還在開玩笑:“家裡沒人。”
成年巨龍的真實體型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輕松就能繞塔哨兩圈,還有多余的部分拖在地上,堅韌厚實的皮肉將這座簡陋的建築牢牢固定在地上,風暴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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