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搭?”我扯了扯嘴角,這詞兒用的……
“不是冤家不聚頭呐,”老頭咧開那口黃牙笑了,拿煙嘴點了點前頭,“在哪個蜂箱裡扔著呢,我也忘了,你自個兒找找吧。”
“蜂箱?”我抬頭看了看滿院子的蜂箱,以及繞著嗡嗡轉的蜜蜂,頓時覺得全身露出來的地方都炸著開始疼了。
倒真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
“我要一百兩現白銀,”老頭邊往回走邊道,“銀票什麽的我不認,到時候拿不出來我就拿你家大狗子抵帳。”
一百兩白銀,我冷笑了笑,“我不用一百兩,給我五十兩我立馬把他打包好了給你送過來,再附帶把另外兩個也送給你。”
明目張膽搶的東西,還好意思獅子大開口。
我找了幾根草繩把領口袖口總之身上一切裸露的地方都扎好了,又去老頭房裡找了張能遮住臉的帽子,確保萬無一失了才往那幾口蜂箱移過去。
這活兒得加錢,少了十兩銀子不能乾!
老頭就端著他那隻破碗在屋簷下蹲著邊吃邊看我,一點兒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第一個蜂箱我花了得有一炷香的功夫才打開,裡面的蜜蜂倒是還算溫順,各忙各的沒功夫搭理我。
只可惜,玉佩不在這兒。
再往下就快的多了,因為天要黑了,再不加快點我今晚就得在老頭這兒住下了。
關鍵是人家還不待見我。
開到一多半的時候總算尋麽到了點兒東西。
“我找著了!”我興奮地把那巴掌大小的玉佩從油汪汪的蜂巢裡拎出來。
果然是塊好玉,哪怕外面粘了一層黏糊糊的蜂蜜和幾隻死蜜蜂,但不難看出這玉水頭極好、底色純粹,正面浮雕了一隻威風凜凜的貔貅神獸,背面……我把玉佩翻了個面,借著最後那點日光,只見背面陰刻了一個小小的“景”字。
第10章 舊事不堪提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的山,又是如何回到了我那破廟裡,只知道深一腳淺一腳回來的時候,夜都已經深了。
為了要省那二兩燈油,三個孩子一向都是天黑了就睡。但我今天回來的時候,竟發現窗台上給我留了一盞不甚明亮的燈。
也正是這一盞燈,把我從壓抑不住的滔滔回憶裡拉了回來。
彌漫不絕的火海變成了眼前一盞豆燈,兵刃摩擦的喊殺聲變成了低吟淺唱的蟲鳴,唯獨不變的是旌旗上迎風烈烈的那個字——那個“景”字。
白骨鑲邊,鮮血澆鑄,一筆一劃都是我不敢直視的恐懼。
他姓“景”,他竟然姓“景”!
我早該想到的,年少英才,家世好,長得好,身手也好,確實像他景家的人。可我怎麽又能想到,我都逃到這裡來了,怎麽還是擺脫不了這些人?
我摳著玉佩上那個陰刻的小字,估計快把手指摳出血來了。掌心裡黏膩膩的蜂蜜被汗水化開,彌漫到每個指縫之間,想甩甩不掉,想擦又擦不去,像是握了一手的血。
我回到院子裡,打了井水使勁搓洗了很久才把那股子黏膩感洗掉。末了把手搭在眼皮上,靠在井邊一動也不想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輕輕響了一聲,我抬頭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二狗子探了個頭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杆掃帚。
“我就說聽見外頭有動靜,”看見是我二狗子明顯松了口氣,把掃把放下了輕手輕腳出來,“你回來了怎麽也不進屋?”
“我……”一時語塞,“我看會兒月亮。”
“哪有月亮?”二狗子皺著眉往天上看了看,黑壓壓的一片積雲,別說月亮,連星星都沒有一個。
“……剛還有的。”我找了個不怎麽聰明的借口,又岔開話題,“他倆都睡了?”
“睡了,”二狗子回道,“今天跟著阿恆哥哥學了好多東西,都累著了,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阿恆哥哥……阿恆哥哥……
“咚”地一聲,井沿上的水桶被打翻在地,像平地乍起的一聲驚雷,把夜色都震碎了。
二狗子被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了幾步,但還是打濕了半條褲子,好在如今天兒已經不涼了。
其實我也嚇了一跳,很明顯這桶水是我打翻的,但為什麽這麽做,當時在想什麽,又為什麽莫名其妙對一個孩子發脾氣……這些我都想不起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桶水已經流盡了。
“我就說這個桶底下不平,早晚有一天得摔,”二狗子看了我一眼,面色如常地把桶扶起來放到一邊,又對我道:“鍋裡還給你留了吃的,你要不要?”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其實也沒有多餓,二狗子不說我都忘了我晚上還沒吃飯這回事了,這會兒也只是想把他打發了,怕被他看出點什麽來。
不過二狗子有個好處,即便看出來了他也不會說,默默起身往柴房去了。不一會兒柴房裡亮起火光來,估計是飯涼了,二狗子點上火又熱了一遍。
不一會兒二狗子給我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片湯出來。
“不是說有剩飯嗎?”我看著碗裡,面皮嫩滑,蔥花青翠,上面還臥了一隻荷包蛋——明顯是現做的。
“本來以為你很快就回來了,晚上吃的涼面,”二狗子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這會兒都坨成漿糊了。”
我笑了笑,拿筷子夾了那隻荷包蛋,往二狗子手邊一遞,“那你把蛋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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