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聽罷眼前一亮,“不是只有聖賢才能著書嗎?我們也能嗎?”
我笑了笑,道:“聖賢也是常人來的,不過是經歷中有為人可取的部分,被後人廣為傳頌才成了聖賢。你如今不過才八歲,今後也大有可為,說不定就是下一個聖賢呢。”
二狗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沒想那麽多。”
“天快晴了,算算日子雨季也該過去了,”我看著窗外天色道,“自明天起你們就可以跟著你們阿恆哥哥繼續學習功夫了,但讀書也不能落下,不求你們今後能拜官入相作千古文章,但最起碼的做人道理還是要懂的。”
這次換大狗子和小鶯兒興奮起來,“真的嗎?阿恆哥哥你又要教我們功夫了?”
阿恆坐在窗邊削木頭,聞言抬了抬頭,看了我一眼,對著幾個孩子點了點頭。
大狗子和小鶯兒登時從凳子上跳起來,在他們看來學習咬文斷字到底是太枯燥了,不如舞刀弄棍來的恣意快活。
我回頭看了看阿恆,自打那日我不跟他一起睡了,這人就一直與我保持著幾分距離,那些逾了規矩的事更是再沒有發生過。只是我一出門他就跟上來,陰森森的目光盯得我後背發涼,每每都搞得我像是要出門偷情一樣。
這人借著一個雨季削了一捆一頭尖細的乾木棍,也不知道拿來做什麽用。這會兒手裡也沒閑著,一手拿刀,另一隻手握著木棍,修長好看的一雙手卻蘊力無窮,堅硬的柘木枝到他手裡就變成了繞指柔,任由擺布。
察覺到我的目光,阿恆又抬頭看了看我,眼神冷靜又克制,又像帶了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我急忙收了視線,心裡莫名升起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我回過頭來對著幾個孩子繼續道:“你們一直嚷嚷著要改名字,我這些天閑來無事也想了想,給你們起了幾個名字,你們看看滿不滿意。”
幾個孩子一起看了過來,大狗子最先按捺不住了,傾起身子趴在桌上問我:“玉哥兒,我叫什麽?”
“你,”我輕輕提唇,“我給你起名作正則,取自屈子的《楚辭》,是‘守其公正而有律則’之意。你性子直率,遇事容易衝動,但我希望你有自己的堅守,每做一件是必先思及是否違背本心。我不求你將來能有多大成就,但求無悔無恨,正直而又心有所依。”
“正則……”大狗子喃喃重複了一遍,臉上逐漸綻開笑意,“柳正則……我以後就叫柳正則了!”
“那我呢?”二狗子急忙問。
我對二狗子道:“我給你取名叫清許,柳清許,喜歡嗎?”
“柳清許……”二狗子目光灼灼地看著我,“這個名字有什麽講究?”
“清許二字取自一句詩,‘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你自小聰明,學習東西快,但是心腸軟,容易受外物干擾,拘泥於俗事俗物不得解脫。”我笑笑,道:“之所以給你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你能一直擁有一顆清許之心,遠離俗世紛擾,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二狗子琢磨一通,咧開嘴笑了,“玉哥兒我喜歡這個名字。”
我最後把目光轉向了小鶯兒,“至於你……”
小鶯兒突然帶著幾分憂慮看著我,“玉哥兒,我不想改名字。”
我一愣,不由問道,“為什麽呢?”
“我喜歡小鶯兒這個名字啊,這個名字也是你給我起的,我都叫了這麽些年了,都有感情了。”
我難得欣慰一回,這小丫頭總算長大了。
我捏著她那羊小角辮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你就還叫柳鶯兒,什麽都不用想,像隻小鶯兒一樣,無憂無慮,開開心心長大就好了。”
“嗯,”小鶯兒重重點頭。
名字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幾個孩子在一旁打趣,你稱呼我一聲“正則兄長”,我稱呼你一句“清許賢弟”,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幾個玩膩了,又都圍了過來,大狗子道:“玉哥兒,你可真厲害,懂得真多。”
“那是,玉哥兒可是咱們柳鋪最聰明的人了,”小鶯兒接茬,“你忘了當初范夫子都說不過玉哥兒。”
大狗子大手一揮,給我定了性,“對,玉哥兒是柳鋪最聰明的人,還是整個牛角山最聰明的人!”
我聽罷笑笑,由著他們胡鬧去了。
“那你們可知道,誰是咱們大周最聰明的人?”阿恆靠在窗台邊突然道。
我猛地回過頭去。
阿恆隨手把手裡的木棍放下,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木屑,一步步過來,道:“咱們大周啊,可是出過一個神童。”
“神童?”小鶯兒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什麽神童?”
“這個神童打生下來就識字,可以說是過目不忘,別的小孩子還在跟你們一樣讀《三字經》的時候,他就已經能鑽研最晦澀難懂的文章,連當今陛下都誇他有非常人之能,要把他接到皇宮裡住。”
“哇,”二狗子一臉崇拜,“那他也太厲害了。”
“這還不算,”阿恆把一隻手搭在我肩上,汩汩熱源透過掌心傳過來,我卻沒由來地越來越冷。
阿恆接著道:“這個神童在六歲的時候作了一篇文章,叫做《通國策》,將我們大周從北漠到南疆的物華天寶都歌詠了一遍,一時間被京城中的人奉為天人,連翰林院裡整理了一輩子經史典籍的老翰林都自歎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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