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恆卻耿著脖子又上前一步,“我不走,今天我也把話撂這兒了,這次我回去便不走了,誰再敢傷他一根頭髮,我定要他償命!”
景行止手裡的長槍寒光一閃,下一瞬便抵在阿恆喉頭,“逆子,你私自出營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抗旨不遵,君恩不恤,到底是誰教你的?”
“景將軍!”我的心立即就提到了嗓子眼,有心想上前攔著,卻又明白這些都是因我而起,一時心急如焚,卻又愧疚難當,沒忍住彎下腰去猛咳了兩聲,原本傷勢已經見好了這會兒卻又咳出兩口血來。
“玉哥兒!”大狗子和小鶯兒全都圍了過來。
阿恆立即過來扶著我,“你怎麽樣?”
又過了片刻那股鑽心的勁兒才過去,我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阿恆抬頭衝著景行止道:“你從小就教我,犯我大周疆土者,非死不宥。可是如今我們在外拚死殺敵,他們呢!他們忙著爭權逐利,甚至不惜以如此手段來傷害自己的同胞、我最重要的人!你也見過玉哥兒他傷成什麽樣,我只怕再晚一步這輩子就見不到他了,若是他們對娘親也做出同樣的事來,你也能坐視不管嗎?!”
“住嘴!”景行止怒道,“今晚就罰你守夜巡視,若有閃失,軍法處置!”
說罷再不理會我們,提槍走了。
又過了片刻阿恆才扶我起來,我歎了口氣,“你又何必非要當面跟他嗆呢。”
“早晚的事,”阿恆不甚在意道,“這件事遲早得吵一架,當著你的面我還能少挨一頓揍。”
“得了吧,”我摸了摸阿恆臉上還沒消下去的巴掌印,“疼嗎?”
“不疼,你不說我都忘了,”阿恆衝我笑了笑,又回頭衝著兩個小家夥道:“你倆回馬車吧,晚上不要怕,阿恆哥哥守著你們。”
兩個小家夥點點頭,大狗子牽著小鶯兒的手往回走,邊走邊道:“沒事,阿恆哥哥沒空守我們我也會保護你的。”
阿恆:“……”
除夕夜月色晦暗,我睡到一半被村子裡的鞭炮聲吵醒了,撩開車簾只見阿恆一個人不動如山地守在馬車旁,身姿筆挺,如松如柏。
一聽見動靜阿恆就回過頭來,衝我笑了笑,“你醒了?”
我嗅著河對岸飄過來的鞭炮味,忽然想起那年大家圍在一起守歲的情形,笑意漸漸爬上了嘴角,“新歲了嗎?”
“是,”阿恆笑道,“又長了一歲。”
想起初識阿恆的那年,我十七,他十五,一個人帶著一條狗留宿在我的破廟裡。夜裡冷,他偷偷過來蹭我的被子,怕被我發現,大氣都不敢喘。
現如今彼時的少年郎已經長大了,一杆銀槍立於夜色下,護家國安定,也護夜夜長安
“冷嗎?”我問他。
“不冷。”
“你過來,”我衝人招招手,等阿恆過來了我接過他手裡的槍放在一旁,拉起他的手,抱在懷裡給他暖著。
阿恆笑了,“還是你心疼我。”
“別的我也幫不了你,”我往手上呼了口氣再覆上去,隻覺得怎麽都給他暖不過來似的,皺了皺眉:“怎麽這麽涼?你受得住嗎?腿上的傷還礙事嗎?”
“早好了,”阿恆恨不能跳兩步給我看看,我卻知道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那麽容易好。
急忙按下他:“要不你上來,我再給你看看傷口。”
“真沒事了,我守夜呢,也不方便上去。”阿恆突然伸手,冰涼的手指在我臉上蹭了蹭,“能看著你就什麽傷什麽病都好了。”
那隻手擦到嘴唇,我輕輕啟唇在他指尖上咬了咬,舌尖掃過,一股鐵鏽味。
阿恆那邊突然沒了動作,半晌後才壓低了聲音吐出來一句:“你當真是要憋死我啊。”
我愣了愣,明白過來沒忍住笑出聲來。
“對了,你還記得這個嗎?”阿恆從懷裡掏出一隻青色的香囊來。
物件老舊,四圍已經磨起了毛邊,顏色也褪的差不多了,上頭還沾染了其他汙物,顏色黯淡,像是血跡。
回憶上湧,我喉頭動了動,“這是我送你的那個香包。”
阿恆低頭把香包打開,先是拿出了一撮頭髮,小心翼翼收在手心裡,生怕被夜風吹走了一根。隨後又從裡頭掏出來一張紙片來。
是張符紙。
當初凌崖子留宿破廟,我拿一兩銀子跟他買的,縫在香包的最裡層,不曾想還是被阿恆翻出來了。
“我當初被圍困在漠北的時候每天都要拿出來看幾遍,也是在那時候,我才發現裡頭藏著東西。”阿恆把符紙抖開,紙上沾了血,符文已經模糊了大半,阿恆接著道:“那次我們被圍困了整整一個月,可就在我發現了符紙的第二天我們終於等來了我爹帶領的天寶軍來援。那是我第一次相信凌崖子可能不是個大忽悠,也是由衷高興……”
阿恆把我借給他防身的匕首拿出來,在刀鞘裡搗鼓了片刻,往馬車壁上一磕,竟然掉出一張一模一樣的符紙來。
“你……你怎麽……”我一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我天天帶在身上的匕首,我卻從來沒發現裡面還有東西!
“我當時確實不信凌崖子,可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能幫你趨吉避凶,我也願意試。”阿恆把兩張符紙疊在一起交到我手上,“如今看來,我試對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