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在那邊哭的除了么蛋還有一個女人,鬢發凌亂,聲如厲鬼,應該是么蛋的娘,那位傳說中的范三娘。
看見我那個女人愣了一下,突然抄起地上那把菜刀撲了過來。
我手上被一根指頭粗的麻繩捆了好幾道,繩頭還在范大董手裡,這會兒想退都退不出去。眼瞅著刀鋒逼近眼前,隻好先閉上了眼。
刀卻沒落到我身上,反倒是范三娘被一把推了出去。
從外頭進來個人,一身靛藍的衙差服,手裡一把佩刀橫在范三娘面前,呵斥道:“幹嘛呢,光天化日之下這是要殺人嗎?”
看來是已經有人報了官,范三娘看見來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官老爺給我做主啊,那個人……那個殺千刀的,他把我二哥的頭給剁下來了啊!”
衙差順著她所指的回過頭來,半晌後我只聽見一道沉澀的聲音:“怎麽是你……”
我抬了抬頭,好巧不巧,來的是滕子珺。
我衝人點了下頭,“我殺人了。”
手上的麻繩換了冰冷的鐵鐐,回衙門的路上倒是多虧了滕子珺攔著,范家幾個人一直想衝上來把我撕了卻一直都沒得手。
第二天才開堂會審,縣太爺打著哈欠往案桌後頭一坐,驚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經過一夜休整,我精神好了不少,“罪民柳存書。”
作為人證過來的還有范大董,因為有秀才名號可以在大堂上免跪,本來正趾高氣昂地站著,沒成想一聽見這個名字他登時又怒了,吹胡子瞪眼,唾沫星子噴了我一臉,“你算哪門子的柳存書,你也配叫柳存書!”
縣太爺捏了捏一撇小胡子不解地問:“他叫柳存殊跟你有什麽關系啊?”
“柳存書啊大人,柳存書他是……他是咱們大周第一神童呐!”范大董頗有些痛心疾首,“他六歲作《通國策》,八歲就能舌戰一甲三人,被陛下欽點不必科舉便能進翰林院。這小子他算什麽東西,他也配叫柳存書嗎?!”
縣太爺輕咳了一聲以掩飾自己並不知道誰是柳存書的尷尬,端起茶杯來呷了口茶,“就是重名而已嘛,那個柳存書肯定不是這個柳存殊。”
再接著拍了下驚堂木,對著我道:“就是你殺了范二?”
“是,”我垂下眉目道,“范二前天晚上帶著一夥人去我家燒殺搶掠,下藥毒我家的狗,還拿刀脅迫我。我逮著個機會趁他不備想要逃走,結果被他發現,拿著菜刀追出來。一番爭鬥之後他自己撞到刀口上,把脖子給抹了。”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范大董又開始吹胡子瞪眼,“我二弟是正經人,踏踏實實一輩子了,從來沒乾過燒殺搶擄的事!”
“那他為何會半夜三更跑到我家裡來?”
“他……他……”范大董一時語塞,眼珠子一轉,“大人明查,肯定是這個人叫我二弟過去的,這人他就是個兔兒爺,靠著兩腿一張一合做買賣的。大人您去柳鋪打聽打聽,誰不知道他幾年前就在家裡養漢子,後來那人走了他還不安分,就四處勾搭別人。可憐我那二弟年近而立還沒娶上親,就這麽被他勾搭去了謀財害命,大人要為我二弟做主啊!”
我險些都被范大董這番歪理邪說氣笑了,剛待反駁,滕子珺卻突然站了出來,“大人,我這裡有證據。”
縣太爺聽故事正聽到興頭上,示意滕子珺:“你說說,什麽證據?”
滕子珺呈上幾塊碎銀子,“這是在搬運范二的屍體時從他懷裡掉出來的,而柳存書家裡則被翻得很亂,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沒留下。”
縣太爺搓著胡子想了一會兒,“這麽說來,還是范二去搶劫的幾率大。”
范大董上前一步,“大人……”
滕子珺接著道:“我這裡還有人證。”
“哦?”縣太爺一揚眉,“人呢?”
滕子珺:“帶上來!”
幾個衙差押著人證上來,挨著我旁邊跪下,我偏頭看了一眼,心裡突然往下沉了沉。
是那個艄公。
滕子珺道:“昨天我去柳鋪拿人的時候這個人就鬼鬼祟祟站在院外眺望,我見他可疑就一塊帶回來了。”
縣太爺又拍了一下驚堂木:“你從實招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艄公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怎麽了,哆哆嗦嗦發起抖來,半晌才道:“是……是范二讓我們去打劫的……說他家裡有好東西……後來范二就把我們都支出去了,等我再回來,他,他就已經死了……”
縣太爺了然地一點頭,“所以是你們打劫在先,柳存殊不肯交出錢財殊死抵抗所以才錯手殺了人?”
艄公一語驚呆了所有人:“人不是他殺的。”
“人是我殺的!”衙門外看熱鬧的人群裡有人出聲道。
第116章 明珠遺塵世
“人是我殺的!”我壓根就沒回頭,企圖用自己的聲音蓋過其他,“我認罪了,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就是我殺了他!”
“玉哥兒……”有個人來到我身後,輕輕抱了抱我,“你不用替我頂罪的。”
我一把把他推了出去,“你回來幹什麽?!”
大狗子被我推了一個趔趄,沒再繼續往前,就地跪下扣了個頭,“大人,人是我殺的。”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只能試著把指甲陷進掌心裡來穩住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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